闪亮的星
《弟弟带爸爸游上海》
我的爸爸，一个老农民
他没出过远门，他到了上海
他不信耶稣，他胸前戴着十字架
他来到世界最高的观光大厅
世界在他脚下旋转
他来到深海，看到大鱼
在海洋世界博物馆
在一条仿热带的河流上
风吹起他的衣服
他的两手紧抓船舷
他吃了很多好东西
小龙虾、火锅鱼
白斩鸡、珍珠斑
他要回家了
他出了不少汗
这个城市人多，楼高
路有无数条
他仅细细瞻仰了这里庞杂豪华的火车站
我看着他这两天的出游
缩成几个小小的视频
在我的手机屏幕上来回闪现
《虚构》
我必须要写一首诗送给自己
第一行要写出眼睛
第二行要写出头颅
第三行要写出皮肤和四肢
第四行要写出虚弱的筋骨
我必须重新勾出一个模糊的形象
我庆幸我丢失的那些
还能通过一只无力的手
虚构回来
《皱纹》
我的右眼先长了皱纹
在右眼睑下小小的一条
每当我一笑
它就被挤了出来
像条游动的小鱼
这让我喜欢笑
我终于变得华丽起来
像是我在电影里看到的那些
著名女人
《最好的生活》
平和一点，而不是平静一点
平静不等于平和
平和一点
然后说：看，任何生活
都是最好的生活
《痒》
“你为什么不睡觉”
——我要眼睛看着，耳听着
“你爱这个世界吗”
——我深爱
“你痒吗”
——我痒
“你疼痛吗”
——我疼痛
“你爱这个世界吗”
——我深爱
“有多爱”
——我要眼睛看着，耳听着
痒着，疼痛着
喊叫着，燃烧着
我要趴在地心
吻着，吃着
祷告着
《再祷告》
上帝啊
我今天和昨天
都没有祷告
我早上吃了三个包子
中午吃了三个包子
晚上吃了三个包子
上帝啊
我昨天和今天
都没有祷告
我早上吃了三个包子
中午吃了三个包子
晚上吃了三个包子
上帝啊
不是我忘记了祷告
而是我不知道问你要什么
《年轻》
现在走在街上
总喜欢看年轻，美丽的女子
看年轻的男人
看他们的脸
看他们结实美丽的线条
他们多像我年轻的时候
年轻而不知道自己年轻
美丽而不知道自己美丽
因为不知道
白白地就把这个礼物浪费掉了
然后，像我一样，转个身
突然就从这个庞大的队伍里
出来了
《女清洁工》
快餐店的清洁工
穿着黑丝袜，露出大脚趾
戴着白围裙，穿着黄制服
在我旁边的桌子上
清理客人留下的残羹剩饭
她双臂用力，像一阵狂风
又慢下来，像抱着桌子跳舞
乱发挡住她的脸，看不清
我想她一定跟我一样贫穷吧
她突然抬头看着我
天！五十多岁的脸，儿童的眼睛
除了甜美，没有内容
她比整条街加起来还富有
《雪》
脑袋发烫，不想睡觉
因为脑海中那片巨大的光芒？
蟋蟀在窗外鸣叫
夜晚的空气稍微有些凉
我热爱这种似乎凝固了的寂静
而我更想念冬天
萧瑟的田园、枯叶、寂寥
冰的尖锐与寒冷
给身体穿上厚厚的棉袄
脑袋在冬天的晚上持续着火
向着北方的大地
翘首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雪
《祭奠》
这座房子是我的
因为我在这里已经住了四年
我对这里的一切已经熟悉
邻居们也已经认识我
我在这里读书写诗
有时会买到漂亮的衣服穿
有时会担心明天吃不上饭
现在我有点老了
昨天听说科学家对于上帝有新的发现
现在我有点老了
我不知道我是谁
我所有的计划宣告破产
现在我准备放下一切
对所有的事情都洗手不干
我不知道我是谁
也许有人知道，但我不感兴趣
我洗手不干
我白天去晒太阳
晚上去晒月亮
我要去爱上每一个在我面前走过的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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