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黄镇大使夫妇交往二三事
作者|云帆
30年前，当我在安阳日报社高庆云总编办公室接到采访黄镇的任务时，有几分忐忑，也有几分接受重任的欣喜。虽然也曾多次采访过省市级领导，但这个级别的领导还是首次。况且黄镇可不是一般的行政领导，是我们党内响当当的传奇人物！他曾是国共和谈三人代表之一。解放后长期在外交战线工作，是国际上著名的“将军大使”。是首任驻法国大使，驻美国大使等。也曾任过文化部部长。
我第一眼看到黄镇是在汤阴的招待所里。当我匆匆赶到那里时，早已有几十名各级官员和媒体记者翘首等候在那里。从现场人们交头接耳议论和那种隆重而神秘的气氛中，我感觉到了黄镇在人们心中的份量！然而，当黄镇和夫人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时，我一下子就愣住了。这和我想象中的在美国法国生活了几 十年的大使夫妇相距甚远！我只觉得他们太普通了，普通的使你甚至都看不出他是个领导。黄镇身穿洗得发旧的黑色毛料中山装，脚穿手工纳底的布鞋，后跟还钉了块儿轮胎底，黑色的鞋面已洗的发白。头戴深灰色的普通的制服帽。夫人朱琳也是简朴的几乎没有什么修饰，就像街上随处可见的和蔼可亲的老妈妈！
随后的四天里，我跟随黄镇夫妇在安阳参观了林县红旗渠，汤阴肉鸡饲养场，自行车一厂等。在林县红旗渠，他对林县人民自力更生创造了世界奇迹赞叹不已，并对身边工作人员进行着教育夫人朱琳对我说：。我们这是第二次来林县红旗渠参观了1973年年从法国回来，住一个月就要到美国去，当时有许多材料要看，有许多工作要做。我们两人商量，抽出10天时间，两个人的老家都不去，就到太行山老区看看。看了红旗渠后，太行山人民战天斗地的精神让我们感动，给了我们无穷的精神力量。到美国后，我们也发扬这种战太行的精神，和使馆人员一起，自己动手搞使馆建设，不肯雇佣一个当地的工人。在汤阴，黄镇对生产肉鸡的现代化流水线不感兴趣，非要到养鸡场去看农民养鸡。在养鸡场，看到几个小姑娘在好奇的看他这个大领导，就走过去和她们 家常，了解改革开放中农民的实际生活有没有提高。
在自行车一厂，他听到这里不仅生产经营搞得好，精神文明建设也很有成效，党组织在群众中威信很高时，满意的连连点头，高兴地笑着对我说：我看你这个小记者也一直在记录嘛，应该报道推广他们的经验。我连忙点头称是。秘书姚晓峰对我说，他今天最高兴！可是，在林县当他听到介绍农村基本没有什么精神文明建设，基层党组织几乎瘫痪时，气得拍案而起大声呵斥！在安阳，他提出要去烈士陵园看看，当跟随他的一位市领导说那里地方很小，也没有什么风景时，他生气地大声斥责道：有墓堆吗就是要看墓堆么，看什么风景接着又自言自语地说：？！他们为了新中国的解放献出了生命，我们还活着，应该去看看他们在安阳和林州的烈士陵园，他总是脱帽站立，深情地注视着那些墓碑，鞠躬致意，深情悼念那些为共和国牺牲的先烈们秘书。晓峰对我说，这次出来他们在山西时看到一个五保户没人管，黄老气的把那个乡的乡长骂了一顿。他说黄老从北京出来时带一个箱子，回去还是一个箱子，就是多了些基层的材料，不允许我们接受任何地方上的馈赠。他每年都要下来走走，体恤民情，调研百姓生活，回去向中顾委写调查报告。
当时正是改革开放初期，崇洋媚外腐败现象有所盛行。黄老来安阳短短的四天里，所言所行就像一股清流，让我对老一辈革命家充满了崇敬和感动。他曾为新中国的建立和党的外交事业屡建功勋，而今，又已79岁高龄，又有多种高雅的情趣，完全可以在家中颐养天年了，可是他却携妻南征北走，深入革命老区，走访田家农户，硬是要把自己暮年的余热，送到他曾经战斗过的土地上。我把我四天里跟随黄老夫妇的所见所闻以及感想用日记体报告文学的形式写了出来，并在安阳日报副刊连载。文章发表后，在读者中引起了强烈反响和共鸣。因为是第一次用冷眉的笔名，就连报社的同事都在打听作者是谁？我把连载的报纸装进了信封里，鼓起勇气寄给了北京中顾委办公室，拜托他们转交给黄镇。寄出后，心中忐忑不安，因为我知道黄老从不接受记者采访 对记者总是采取回避的态度。在跟随他的几天里，一直交待他夫人朱琳阿姨和我说话要小心。几天相处下来，看到我这个党报记者还老实，不像那些外国记者爱找事儿，才慢慢去掉了戒备，和我有了交流。作为书画家的他每到一地，总有人请他留下墨宝，但他大都推辞了。实在推不过的，也不当场写，而是等离开这个城市时一并写。在安阳宾馆会议室里，黄老脱去外衣，白色衬衫外套着一件普通的毛线衣，午后的缕缕阳光照在他的脸上，越发显得精神洒脱了！看着老人挥毫作笔的不凡气度，看着老人在阳光照射下的缕缕银丝，我似乎看到了他横戈跃马时的雄风，看到了他在谈判桌前唇枪舌剑的风采，敬仰之情油然而生！他首先给我这个小记者写了“宁静致远”四个字送给了我。我至今珍藏，也一直作为座右铭激励着我。
黄镇赠作者的“宁静致远”书法作品
让我颇感意外的是，大概十来天的时间，我就收到了黄老秘书姚晓峰的来信。信中说黄老看了我写的报道文章，很认可。觉得文章很真实。不过他认为那都是共产党人应该做的。黄老的认可和鼓励对刚刚走上记者岗位的我鼓舞很大！我把黄老的墨宝挂在了家中的墙上，时时激励着我在弘扬正能量的路上尽着一个党报记者的职责！同时，我也像北京有了一个亲人一样，开始关注和牵挂着在北京的那个慈祥又可敬的老人。每当在电视上看到精神矍铄的他，我都很兴奋！也很欣慰！
万万没想到的是时隔几个月的时间，我突然在电视上听到了黄镇逝世的消息，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怎么会呢？刚刚在电视上还看到他，红光满面的。后来才知道是因为做一个小手术而导致的。我赶紧到邮局向北京黄镇办公室发了唁电，表达我的哀悼！并在安阳日报发表了一篇悼念文章以抒发自己悲痛的心情。过了没多久，我接到了黄镇办公室寄来的邀请函，说外交部准备出一部“将军外交家艺术家”的书籍，以纪念黄镇同志，决定把我写的“黄镇印象”收入其中，我匆匆带着文稿，来到北京东城区小羊宜宾胡同黄老的家中，商榷文稿的修改事宜。这是一个位于火车站附近的一条小胡同里的普通院落。红漆的大门已斑驳。临街的普通瓦房改造成了新式窗户的办公室。院子很小。没几步就到了屋里。一个较为宽敞的会议室里，墙壁上挂满了黄镇的画 。外交部正在这里召开回忆黄老生前事迹准备出书的事。朱琳阿姨拉住我的手，让我坐在旁边听，就像好久没见的老妈妈见了闺女那样。会后，朱琳阿姨留我在家里吃了饭。一张能坐下十几个人的陈旧的能掀开桌面的圆木桌，很家常很普通的几个菜。两个保姆和朱琳阿姨很亲近很随便，原来都是黄老和朱琳在太行山打仗时老房东的孙女。他们和根据地的房东几十年保持着联系，跟自家亲戚一样。在黄老家中改稿的几天里，朱琳阿姨和我聊着黄老，聊他们的爱情，革命事业，在国外大使馆的生活。也聊他们和周总理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在百姓眼中神秘的这个层面的领导家中，竟然是这么的简朴，除了黄老自己的画作，几乎看不到有什么装饰品。朱琳阿姨又是这样的平易和可亲，让我感觉像回到了娘家一样，一直在一种亲人般的温暖和感动中看得。，阿姨虽然表面平静但心中对黄老无比的怀念和难过。她让我看了黄老给她画的大幅肖像画。看了他们在太行山结婚时照的照片。以及和其他中央领导人照的照片。他们有七个子女，大都不在身边。由于他们常年在革命战场或者国外，孩子们都是在保姆家长大，感情上和父母也不是太亲近。健谈的朱琳阿姨和我聊着这些家务事以及黄老逝世前后的事，就像久别的母亲和女儿一样。她拉着我的手，一起坐在窗户边，看着我说，你和我的小女儿一样大。她亲自安排着我在北京几天的工作食宿等，临走时还送给我一部“黄镇书画选集”和一部“长征画集”，一本“黄镇文集“以及老家人送给她的土特产，并安排警卫员送我到车站。
回安后，我一直和朱琳阿姨保持着书信联系。朱琳阿姨出了一本“大使夫人回忆录”寄给了我。书中回忆了在国外任大使夫人的生活，让我大开眼界。虽然文字很朴实，但真实珍贵的细节描写和图片让我了解了许多鲜为人知的一代革命人的不懈追求。
采访黄老已经过去30多年了，但黄老和朱琳阿姨的音容笑貌还总是浮现在我的面前。黄老为我题写的书法作品我早已舍不得挂在墙上了，珍藏到了柜子里。每每看到，都会回忆起和黄老朱琳阿姨交往的点点滴滴！也激励着我鼓舞着我不管何时何地，都要做一个弘扬正能量，高调做事低调做人的对人民大众有益的人。
黄镇 （原中国文化部部长）
黄镇（1909～1989），安徽省枞阳县人。杰出的外交家，著名的"将军大使"
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后，历任驻匈牙利大使、驻马来西亚大使，外交部副部长，驻法国大使（首任），驻美国联络处主任（相当于驻美大使，首任），中共中央宣传部第一副部长，文化部部长，对外文化联络委员会主任。
第三届全国人大代表、第五届全国政协常委，中共第九、十、十一届中央委员，第十二届中央顾问委员会委员，第十三届中央顾问委员会常委。1989年12月10日在北京逝世。
1948年底主持并亲自设计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军旗、军徽。曾就读于上海美专，擅长中国画。出版有《长征画集》、《黄镇书画选集》等。 1992年6月，《将军、外交家、艺术家——黄镇纪念文集》出版，前国家领导人曾为文集题词："为党为民，忠心耿耿，无私无畏，正气长存"。
【附录】黄镇夫人朱琳赠送作者的书籍及朱琳亲笔签名
作者简介：
余志兰，笔名云帆，（曾用笔名冷眉）安阳日报退休编辑记者。曾多年从事新闻写作和编辑工作，多篇新闻报道以及所编版面在读者中引起较大反响。退休后学习摄影古琴朗诵等，喜欢一切能提升自我的美好事物！在各门艺术的熏陶中品味生活，享受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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