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如酒 || 高粱秋

春雨如酒

作者|高粱秋

电视连续剧《新白娘子传奇》中有句唱词写得精妙，“西湖美景三月天，春雨如酒柳如烟”，很有带入感地把潇潇春雨中烟柳苏堤清新婉约、伞花游人的景致描绘得很软很腻很甜美。如果再展开一下思羽，还可以联想到绿水白墙、妖桃画桥里空蒙灵秀的江南景色。

不过，作为太行山东麓土生土长的北方人，我总觉得这种描写春雨之后的景色精致归精致，却多少带了点腻歪小巧的玲珑，远不及北方的浩瀚与蓬勃、大气而豪爽，就像精瘦的南方人用青筋酥软的嫩手咂品细小青花盘里几粒鹌鹑的舌头，而北方汉子用手抓食大块牛键一样，不可同日而语。

太行山麓的春天十年九旱，一向有春雨贵如油的说法，但随着自然生态的改良，这几年的春雨是明显地多了起来。如果用春雨如酒来涵盖这丝丝滑落的春天精灵的话，大致可以有以下几重意思：

一是唤醒了一场天地间的蓬勃与酥软。一夜春雨过后，你尽可以迎着湿漉漉的山风，在婉转清丽的鸟音里，嗅着土腥与草花混合的气息，跨过沟堰叠复的田畴，蹬上烟雾浩渺的山岭，看青青草芽一簇簇、一片片从沟岸边、坡岗上钻出来，它们忽闪着鬼怪精灵的眼神，萌萌地望着你这个不速之客，似乎在说，“干嘛，干嘛啊，你也起的这么早，可别踩在了我的头上啊。”金黄的蒲公英、鲜嫩的荠荠菜、叫得出名字与叫不出名字的、学名与小名混杂不清的各种野花野草，绿蒙蒙地覆盖了昔日的枯瘦与荒凉，把一个生机勃勃的盎然，安放在了这簌簌醒来的坡岭上。

如果你再张眼四望，山岭的村落间，脚下的阡陌里，一簇簇红艳的桃花，乳白的梨花、粉嫩的杏花、金黄的连翘花……招摇在院落里、梯田上，因为喝了足够的春雨，竟然醉美人一样摇摇晃晃，正把持不住地疯癫起舞呢。最有气势的要数那满村遍野的泡桐树了，新雨之后枝丫间努出了拳头大的花苞，在艳阳的感召下一嘟噜一嘟噜地绽开粉紫的花串，把村庄、道路、原野渲染得甜香四溢，锦簇花团。这阵势再配上浩瀚的春风，行走在太行山麓的原野上，有没有酒，都会让你醉得步履蹒跚。

春雨如酒的第二层含意与农耕有关。北方的春天，风是常客，雨则是贵客了。每当一场透雨落下来，那绵绵如织的斜线，那清凉里的微寒，那穿梭柳丝的燕影，那敲窗打檐的淅沥声，都深深地镌刻在农家的记忆里，连同当时的此情此景，有时候会久历半世而不散。

那是个薄寒的早晨，正浓睡的我被父亲喊醒，说雨住了要到东堰地里种棉花。其实我知道，从天气预报说最近有一场透雨开始，他就让母亲把去年攒下的棉籽用温水浸泡了一天，然后再用农药搅拌，就等着趁这场墒情下种呢。“上学呢，不要去给老师请假吗？”我说。“吃饭当紧还是上学当紧？种不上地一切都是扯淡。”他喝醉了酒一样粗鲁地把我的话给堵了回来。我只好撅着长嘴唇牵着老牛的缰绳，给他帮了一个上午的耬，让他把四亩春地全种上了棉花。那一天，地上开了许多的野花，但由于害怕下午到校后老师批评，基本上没有顾得上多看一眼。

结果是下午我背上书包准备上课去，被同学告知今天帮大人种地，学校放假一天。嗨，别提多高兴了——下午爬了六棵洋槐树，摘了满满两篮子奶油槐花，美美地吃了几天。

今年的春雨之后因事又回了趟家乡。白瓷红瓦的村落，水泥路柏油路错杂其间，街巷被清理打扫得干净井然，多数人家的门前栽种了各种花草，清新的空气里氤氲着春日的香甜。没有了鸡鸭牛羊的喧嚣，农村俨然成了城市的第二社区，街上的孩子也越来越少了——据说都被爷爷奶奶们带到城里去读书了。几个没来得及外出打工的后生接连着请了我几场大酒，诉说着家乡变迁的苦辣酸甜。

2022.3.26

作者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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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简介：索金书，笔名高粱秋；郑大中文系毕业，安阳市作协会员；近年开始创作文学作品，在平台纸媒发过诗歌、散文、小说，偶有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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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期作者：高粱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