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 老王

 他站在显得有些破败的土房子门前，远望着前方田野里的冬天，白茫茫一片。一阵夹杂着雨雪的冷风汹涌吹过，他感到有滚烫的液体在脸上淌下。是啊！六十喽。这时，他不禁回头看了一眼房边梧桐树，光秃秃，叶落一地。他忍不住一声猛烈的咳嗽跟随一口浓痰从喉咙直接飞了出来，落在一片枯黄的叶子上。

 五年前，他几乎天天出农活。即使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他也不改变行程。入春不久，天越来月暖和，青草才露出青色，他总是紧紧的牵着老黄牛饱餐一顿，在砸开池塘里几块还没有完全化开的冰块让老黄牛安心的饮水。夏天，他种的稻谷几乎找不见一株杂草，和隔壁成天睡到太阳晒屁股的老李家的水田形成巨大对比。他还无偿地去帮老李家拔草。老李羞愧的看着这个比他年长几岁的老大哥殷情的把烟给他点上。他总是“嘿嘿”笑着！秋季是他最繁忙的的时节，让我们说五谷丰登一点儿都不为过。他总是把收获的小麦和稻谷捎给县上的儿子和老战友，他也会收到老战友给他邮来的礼物，甚至还有不少的钱。但是每次他留下礼物，至于钱他都托儿子带回去返回给几个可能并不富裕的老战友。的确，他真的很能吃苦，上次从县上学习回来的村书记张贾好传话给他，县里的老战友挂念着他呢！叫他不要累垮身体，该休息了享享福，让下次和书记一起去县上看看他们......他黝黑的脸上泛起一点生机，淡淡笑了，对着书记诚恳讲道：“没垮呢，劳动劳动好嘛,我会去的。”入冬后，村里的人们大多数没什么事情可以做了，三五聚在一块打打牌的倒也多了起来。还有一些与他年纪相仿的老男人索性就边吃饭边和妇女们拉你家长我家短，好不热闹。只有他，还要到地里来回走两趟，他想探探土地被寒冷的气流冻成了什么样子。顺带还能带回几只受伤的野兔。他并不吃它们，而是送给了村里几个爱不释手的小家伙。他想，要是他有个可爱的小孙子该多好！他一定给他更多的乡村朴实的乐趣。不同的是，他每次叼着烟筒津津有味的抽着自己种的旱烟。而现在，他不能抽了。县上做医生的儿子提醒他：“爹，不好再抽了，再抽肺就坏了。”可是他都清楚，儿子不想他难受才不说什么原因。可是我们要知道和村里的张书记早就和几位喜欢拉闲话的妇女说过他的检查结果：肺癌。

  这个冬天仿佛比以往都要漫长。已经下过几场雪，不太大，也不太小。地面上逐渐白了起来，厚厚的一层，纯净而不干净。村里人少出走动，窝在家中享受难得的清闲，倒是小梅花清晰可见。噢！原来是村里几条狗踩过的痕迹。这群牲口，估计是在觅食吧。他想了想，下午是不是得把红薯再整理分类，得留好开春的种薯。于是，他拿起锄头径直朝草棚方向去了。

 他叫：王爱国。一位退伍老兵。听说老王在从军的时候还立过功呢！据说有一个金灿灿的奖章，但是很少有人看到过。倒是逢时过节的时候老王门口总有几辆从县上下来的吉普车。惹的很多小孩子围绕着车子摸来摸去，好不稀罕！我们还听说，老王是负伤光荣退伍的，当时上面交待当地政府关于他有重大立功表现的退伍军人要安排妥善，最起码也要安排到镇里搞一个文职以表示国家对这位军人曾经做出的贡献而给与的肯定与照顾。可是老王他说什么也不接受县上的安排，他说他的文化低了，不识几个字嘞，给乡亲们谋不了福得让有能力的同志去承担领导岗位。县上的领导们又提出让老王到村里做书记，当时村上的村民几乎个个赞成呢！可是老王还是同样的话婉拒了领导的好意。就这样张贾好因为读过几年高小恰好又遇老王推荐就成了村书记。最后老王成了村民中的一名普普通通地中国共产党党员。老王啊老王，你回到村里之后，带头修水库，不计报酬的开垦荒山种上梧桐还有松柏，多少村民念着你的好！你这是实实在在为乡亲们谋了福哟！

  老王毕竟是退伍多年的军人。他的生活起居延续了年轻时代的良好习惯。这个习惯即使从老伴的离开也丝毫没有改变。他住处虽然不是楼房，不够气派。却收拾得相当整洁，地上的灰尘经常被扫得干干净净，土地都显得发亮。卧室里的墙壁上挂着年轻时候英俊的相册还有儿子小时候的照片，老王经常一个人看着被记录的逝去的岁月留影，老泪纵横。他的确是一个让人永远感到特别干净的老头。除了他几十年的烟瘾以外，可是这又有什么呢！老王现在没有力气再下田去干任何一件工夫了。儿子儿媳一般在周末来看望他，提回来的大多数是营养品。

  这次，父子俩拉起了话来。

 “爹，给你开的药可都在吃嘞？”

“嗯，吃着呢！不好再开了，费钱！”

 “爹，你一个人住村里不方便呢！万一有啥事的照顾不到，随我到县上去！”

 “华成，我不去！我住着这好好的嘛！你不要担心我嘛，有什么事可以捎人带呢！”

 “......”

 也许，王华成夫妇已经记不清这是老王第几次拒绝他们了。不久，一家3口在一起吃了一顿华成女人做好的中饭，老王倒嘱咐这对后人说：“在县上工作你俩忙着呢！没啥事不用来看我。我好着呢！”当老师的儿媳妇已经有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们知道，老王是一个不想给后人带来麻烦的老人。让人感到鼻子酸楚。

 “ 老王啊老王，忙活了快一辈子了！去儿子那里享享福有啥不好哇？”是啊，老王！你就是一根筋呢！’.....”村上张书记也受儿子委托劝导老王，村里的老人也劝着老王，甚至老王还接到了村部电话，县上几个老战友念念不忘他，希望他早日决定到县上居住，这样一来老友重逢，难得！其实，老王也想过去县上，可是他终究对这片曾经付出了巨大热情与汗水的土地充满者一种说不清楚的眷恋。是的，他哪儿都不想去。他就想静静地生活在这里。然后和老伴即使走了也还是在这片土地上安息。他说，他死后要葬在老伴一起。儿子让他不要想这些，要保持乐观心情，看到小孙子健康长大。老王于是就“嘿嘿”地笑了。是啊！在中国农村，三代同堂是多么幸福的事情，有的家族甚至是五代、四代在一起生活起居。有足够的欢声笑语，有足够的居住面积。在农村，老王心情始终是好的。犹如他年轻时在战场是那么的广阔无垠，那么让人神往。所有老王老了，他真的哪儿都不愿意再去。就在这王家村生活着吧！他唯一的伙伴是前面提到的一头老黄牛和一座土房子。唯一的亲人他的儿子和儿媳。

  老王的老伴是那年被洪水冲走的，过了好几天才找到尸首。那天，他的老伴在洪水说来就来的情况下和他一起撤离，整个村上乱成一团糟。这个时候，老伴看到一个小女孩脚一滑瞬间落入泛滥的水中，她没多想一把抓住小女孩的衣服，一个声呼喊，小女孩被推到了路上，她自己掉进去了.....这事是他心口永远的痛。退伍那年，老王已是而立之年，却孑然一身。后来遇到了老伴，20年的共同生活，老伴和他一起风里雨里，不说一句不好。他累的时候有她温暖的身体安慰他，他高兴的时候有她温柔的笑脸肯定他。他们一起把一个一穷二白的家建设得越来越好，自给自足，从不找政府说一点难处！也许其中的刻骨铭心只有他和她品尝得到。我们又从何而知那个年代的不容易啊！老王总是会想起来这些让他心情沉重的往事。后来啊，为了修建所谓的水泥路，从上到下，村里一带，乱砍乱伐太严重了，上游的水库还是那个特有的年代公社号召十几个村的村民修建的，可是怎么就变成了潜在的隐患。后人们啊！你们只顾眼前利益！老王有心无力的在心中默念。没人去管了，年轻人都外出务工，还有多少人愿意来管他人死活？

  冬天终于结束了！这已经是春季的雨水时节了，洪水的威胁再一次严重提醒这个村的所有人，必须要配合政府尽快撤退。待到洪水退后再返回村内。村中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开始整理行装，骂骂咧咧，哭哭啼啼的坐上政府派来的卡车陆续走了。老王也准备走了。这个时候他是知道要时刻配合政府工作，不给政府添麻烦。车子行驶在两边已经是水浪翻滚的水库中间的道路上，他仿佛觉得自己可能走不了了。因为他发现不远处他的老黄牛已经陷入了深水之中。那头笨拙却显得憨厚的老家伙发出了几声苍白的哀嚎！哎，这个时候谁还去管一头畜生呢！老黄牛眼看就要永远被洪水吞没。老王几乎什么也没想跳下卡车，像一个矫健的年轻人奔跑着跳进水中，耳边传来张书记和村民们发出的声声惊叫！

  老王的游泳能力我们不怀疑！村里好多比他年轻的人，甚至小孩都是他教会大家游泳的。可是那毕竟是在池塘里。老王在洪水中很快觉得力不从心！他努力的抓住一根被洪水冲断的枯树，终于游到老黄牛的身边。他几乎使出最后一口力气，用力的将老黄牛拍打起来，老黄牛仿佛明白主人来带它回家。它用力一跃，朝马路上奔去。一个浪汹涌的打向老王的头上，他的眼前出现了老伴的脸庞，对着他微笑，似乎是想说点什么，接着老王就在大家眼前消失了......

  他没有去县上，也来不及和他的儿子儿媳妇以及他的老战友们，甚至还没有出生的小孙子告个别！

  洪水褪去了，村人如期返回村内整理好自己家的物品与村内道路上的杂物，过上了正常的生活。村里少了老王，多了小王。一年后，小王放弃了县上医院有发展前景的工作，转入到村里的卫生室为村里有需要的人服务。听母亲说，这是老王生前和小王提的唯一要求。（未完待续20170605）

个人说明：本人姓叶，名砚林。江西人，中国人民大学继续教育学院工商企业管理专业在读。平时会看一些文学作品，其中属陈忠实、路遥、余秋雨等文学巨匠的著作最为喜爱。偶尔自己写一些观后感或心得体会之类，没有什么继续下去的念想。毕竟已参加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