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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石传奇(第二章)

  第二章  

   武警的进驻,有效的控制了抓石头的风潮,抓石头的人,与武警、保安的猫捉老鼠的游戏还在继续,怎么才能抓到好石头,而又不被武警抓到?这是每一位抓石头的人都必需考虑的问题。

   沸腾了三个月的黑三角,在一波又一波的抓石热之后,渐渐沉寂下来。马佐豪与老乡李俊、马有民经过多日的商量。这天中午便在109国道边搭便车进了,进藏的军车,下午2点多钟便到了三岔河,远远地便能看到,耸立在西南台地上的瞎公牛山,和山脚驻扎武警的帐篷,他们没有下车,待车过了三岔河又行驶了十多公里,马佐豪才招呼驾驶室的解放军战士停车,十多个人告别了解放军战士,然后向西北的山里走去。

    马佐豪他们知道,有很多人在西大滩,那里离这至少还有说三十多公里,虽说那里有道班,还有几户人家,藏在哪里很方便,可毕竟离三岔河太远,晚上再下来搭便车,未免见得方便。这个位置离三岔河不远,也不近,既不容易被武警抓到,天黑之后,去瞎公牛山也方便。

   十几个人离开公路,向西面的山边走去,离公里不足千米的地方,他们便找到了一条干沟,这是藏身的好地方,这昆仑山群山巍峨耸立千里,藏进几十万人也难看到一个人影。十几个人进了山,如同绣花针掉进了大海,他们躺的躺,坐的坐,一条不足二百米长的干沟,不过是大山沟的一道小小的裂缝。十几个人尽可放心地在沟里闲聊说笑,用不着担心会有人发现他们,只等太阳落山,他们便可以去瞎公牛山了。

   干沟里,与马佐豪面对面坐着的李俊,待气息平静之后告诉马佐豪,他们乘便车路过纳赤台兵站时,他看到有很多抓石头的人在哪里。马佐豪其实当时也看到了,他之所以没在纳赤台下车,就是考虑到哪里抓石头的人太多,又在来的路上,虽说哪里有十几户人家藏身方便。但离三岔河太远,晚上赶路不方便,且人多目标就大,那个方向肯定是武警防范的重点。武警只要夜里检查进藏的车辆,那些人就无法接近瞎公牛山,他们相当于在瞎公牛山的背后。即使武警公路两头都设卡检查,他们这里离瞎公牛山不远。可惜夜色爬山绕过去,还有接近矿山的机会。

   李俊原本是个金老板,在这山里淘了一年多的金,对三岔河一带的地形比较熟悉,他说既然是这样,他们应该直接去野牛沟,他们若翻山去瞎公牛山必需经过野牛沟。从野牛沟上玉矿要方便许多,且不用担心武警晚上封路。

   马佐豪回应说: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找不到去野牛沟的便车,那野牛沟又没路,搭便车只能到这里。

   李俊想了想,的确是如此。他们若在三岔河的无极龙凤宫下车进野牛沟,矿山上的武警白天肯定能看见,一旁的马有民和小舅子王孝,也附和说:那是肯定的!

  说完,又和李俊议论起来,马佐豪大脑一直不停地在转,李俊的话多少提醒了他,最方便的还是野牛沟,若在野牛沟可省一大半的路程。

   片刻,马佐豪又有了主意:最方便的是半夜上进山,搭车到三岔河的无极龙凤宫下,天不亮进野牛沟找个地方藏起来,晚上再上山,在山里藏一天!

  小个子王孝立即表示赞同,李俊也连连点头,在山里藏一天,多带一点干粮就可了,总比晚上翻大山,走七八里路强。

  马有民道:那下次我们就夜里进山。

   傍晚,太阳终于落进了西边山峦的背后,山谷里光线很快暗淡了下来,不一会夜幕便开始降临,十几个人开始抓紧时间吃东西喝水,马佐豪爬上了干沟朝公路两头望了望,没有异常情况,便吆喝众人动身,今天可能用不着爬山了,他们沿公路,返回无极龙凤宫。然后,过河找条干沟裂隙上台地,上瞎公牛山,早点赶路可以不用打手电筒。

   在伟大的青藏高原上,从现实到神话,只有一步之遥,夜色中的昆仑山成了神话的故乡,数以万计的山峰仿佛是一座座说神话的宫殿。数不清的星星,像一盏盏神话,照亮了这个神话的天堂,她们将一束束幽蓝的星光投向山谷,沟壑、戈壁、台地。黑色的山峰拖着起伏的山脊,如神龙出海一般,奔腾在星海里,仿佛一伸手便可以摘下星星,在这样的夜晚,人类因渺小而溶入自然,

《庄子》语:大知闲闲,小知间间,大言炎炎,小言詹詹,天人合一,人心险于山川,难于知天。在求生的欲望下,上古神禽,双翅齐展三百六十万里,人与自然,历史与现实,叠加出多重时空。人们因贫穷而超越死难。昆仑神山给予了他们无穷的力量,在这氧气不足平原三分之二的神山上,他们迈着沉重的脚步,他们的灵魂却插上了鲲鹏的翅膀。他们一个个地挑战着生命的极限,干渴,四肢麻木,大脑慢慢地停止了思维。他们像黑色的蝼蚁一样,爬过了公路,爬过了沟渠,爬过了山谷,爬上了台地,爬上了瞎公牛山。他们像僵尸一样地前进着,不知后退,一往无前。当他们登上了瞎公牛山,到达了目的地,安拉又重新赋予了他们每个人以生命。

    他们在重新获得生命的那一刻,立即打着手电扑向了一块块的石头,凝固的血液立刻在体内沸腾起来,他们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吐出胸中的恶气,庆幸他们再一次获得了生命,看到了回家的希望,挣钱的希望,他们侥幸地躲过了武警的搜索,抓到了点燃他们生命的石头。

  当他们抓到了石头,缓过了一口气,马佐豪才说了一句话:我估计错了,今晚我们至少走了三十多里路,才爬了这座山。

   众人纷纷,说道:加起来至少有四、五十里路!

   不过,最危险的时候还在后面,他们刚准备下山,黑暗的半山腰,突然冒出来二十多个持枪的警察,令众人猝不及防,在这紧急关头,马佐豪弯腰抱起石头就往山下跑,众人见马佐豪抱起了石头,都学着他的样子,埋头抱起石头就往山下跑。二个多名持枪的警察一面喊着站住!都给我站住!

    为了这些石头,马佐豪他们吃尽了千辛万苦,此刻怀抱的石头,似乎比他们的生命还重要,每个人都紧紧抱住石头,往山下跑,借着小坡的惯性,他们越跑越快,二十多名警察惊呆了。这么陡的坡度,小心翼翼地往下走都困难,马佐豪他们居然抱着石头冲下去了,在这命悬一线的时候,警察们畏惧了,他们拎着警棍拿着枪,小心谨慎地追下山,越追速度越快,有人还不小心摔倒了,滚到半三腰才被大石头拦住了,好在无大碍,腿上手臂上都出血了,并没骨折,受伤的同事让警察停止了继续追下去,他们每月几百元的工资,可不能拿生命开玩笑。

    真主有眼保佑了他的子民,马佐豪他们冲下了山,陆陆续续都回到了干沟,下了台地,在蓝色的夜幕下,马佐豪看见大多数人都到了,还差马有民和另外两个人,他们必需尽快离开这跑得越远越好。大伙再也不必聚在一起,各自找地方躲着来睡一会,天很快就要亮了,息二个小时,再上公路拦车回家。

   马佐豪和李俊一起出了干沟,来到三岔河边,发现马有民的小舅子王孝紧跟在他们后面,看来他是打算跟他俩一块走,马佐豪只好回头招呼他快一点,他们不必走得太远,实在是太累了。马佐豪决定去无极龙凤宫,那无极龙凤宫的李道长,在千层岩脚下挖了一个岩石洞,马佐豪认识他,可以到哪里歇一会,那边离公路近,方便搭车,天一亮他们就回格尔木,走得越早通过南山口的哨卡越安全,只有过了南山哨卡,才叫真正的安全。

    王孝一直哼哼叽叽地跟在他们身后,过了三岔河,上了土坡便是无极龙凤宫,因为黎明前是人们睡得最熟的时候,马佐豪没有去敲李道长的门,直接去了无极宫旁边的岩洞,拧开了洞口的木板栏,用手电筒照了照洞内,尽管有些潮湿洞内的土坑还算干净,三人抱着石头上了炕,合衣躺下。

    天亮后,三人才出了岩洞,在路边等了一个多小时,才拦到了一辆拉萨下来的军车,二个小时后,车到了南山口哨卡,因为是早上,又是军车,正在哨卡前清理煤堆的哨兵,没有理睬军车,他们顺利通过了哨卡。若是下午通过,通常每辆车都会检查,三人望着车过了哨卡都松了一口气。

    王孝在车上有哼叫起来,马佐豪问他怎么回事,就一直这么叽叽歪歪,王孝说:从瞎公牛山下来时,在山脚摔了一跤。然后,不停地捏着自己的左手臂。

王孝不知道,自己的手臂被摔成了骨折,回到黑三角,吃了点东西,睡了二个小时,最终痛醒了才发觉问题严重。去了市医院,见了医生拍了X光片。才知道自己的手臂二处骨折,疼痛感越来越强烈,包扎后,上了石膏回到黑三角,马佐豪见他打着石膏,吊着胳臂,问他是怎么回事。

王孝回答:手臂骨折,二个地方骨折。

    马佐豪笑了:你真是神人,二处骨折,还把二三十公斤的玉石抱了回来?了不起!了不起!

    王孝只能报以苦笑,为了抓石头,他什么苦都能吃,他是个穷小子,没有更好的选择,因为贫穷,因为需要养活老婆孩子,他无所畏惧,手臂骨折并没有让他放弃抓石头,三天后,当马佐豪他们进山时,他依然跟着大伙一块进了山。

    山里的气候变化无常,这一年的冬天,格尔木下了一场百年不遇的大雪,昆仑山变成了雪的世界,大雪掩埋了一切,山谷、公路、河流、干沟、戈壁台地,到处都是耸立的雪峰,白茫茫一片,几百位抓石头的人被困在了山里。

   前一天晚上冒着风雪进山的马佐豪、李俊、马有民、王孝等人,被困在了野牛沟。天亮时大雪已有膝盖深,飘飞的鹅毛大雪仍在下个不停,躲在干沟土洞里的马佐豪,很快意识到他们遇到了麻烦,这样的大雪公路肯定被雪掩埋,格尔木方向的车不会进山,西餐拉萨更不会有车下来,他们要回黑三角,至少要走近三百公里的路,可大雪掩盖了一切,什么都看不见,他们是寸步难行,许多人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在二个土洞里说笑着,有人唠叨洞穴大小,几个人挤在里面,挪动一下身子都很困难,有人则取笑说,这是谁挖的洞,怎不挖大一点,要是二个洞打通了多好。

   李俊听了抬起头,望了望触手可及的洞顶,这山里的洞穴,通常都是盗猎者和淘金客们留下的,凭他的经验,他认定这二个洞穴是盗猎者挖的,通常盗猎者经过一个地方只需歇一夜,所以,他们挖的洞穴都很少。淘金客在一个地方落脚,通常都会待几天,他们留下的洞穴会比这更宽敞,更适合落脚,他们的人数往往也比偷猎者多得多,所以洞更大。

   看着洞外纷纷扬扬的大雪,一时没有止住的意思,马佐豪决定,他们立即动身返回格尔木,听到马佐豪决定返回格尔木,有人不解地问:

  “难道我们就这么白跑一趟,空手回去?

  马佐豪问道:你看洞外这么深的雪,咱们还能上山吗?

  “不仅是爬不上去。马佐豪换了一口气说:而且,依我看这雪今天就不会停,我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雪,我估计我们现在,回格尔木都成了问题,路上不会有车,这么大的雪车怎么开?

此时,众人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一时没了主见,马佐豪咳嗽了二声,大伙立即安静下来,他清了清喉咙说道:

我们没带多少吃的东西,待会风雪小一点,我们就立刻走,否则,天气这么冷,又没吃的,没有汽车进山,我们会冻死饿死在山里。

  马佐豪一语惊醒了梦中人,大伙都没意识到,这从半夜下到现在的大雪,问题是这么严重,没有便车,这近三百公里的雪路,他们怎么走回去?至少要走上五六天,众人立即紧张起来,在阴暗的洞穴里,那一张一张紧挨在一起的每张脸,看起来是那么恐怖。

    洞外的风雪,一直下到中午,也没有丝毫停住的意思,焦急的大伙,一个个开始烦躁起来。下午一、二点钟时,雪片稍微小了一点,马佐豪立刻猫腰钻出了土洞,随后,李俊和洞里的几个人也钻出了土洞,冲进了雪深二尺多的沟里

 而另一个土洞里的马有民、王孝等人,见沟里的雪没过了二条腿,根本无法行走,冲着马佐豪、李俊喊道:

  “这没法走!还是等雪停了再走!

   马佐豪回话:到了晚上,雪会更深,更没法走!

   马有民、王孝等人,还在犹豫,马佐豪用手挡着额头上的落雪,不敢耽搁,边往沟外跋涉,边说道:那我们几个人,就先走了!

    雪在下个不停,马佐豪和李俊领头,带着几个人先走了,马有民在洞口望着过膝的雪沟里,艰难地向沟外挪动的马佐豪他们几个人,没有勇气跨出这危险的第一步。

  漫天的飞雪,将天上与地上连接成了一个整体,一个飞雪的世界。马佐豪、李俊几个人,就在这雪的世界的最下面,在雪沟里往外跋涉着,在这个世界里,他们显得那么渺小,就像几只歪歪倒倒的蚂蚁,在一条小小的雪沟里挣扎着,如果天上的真主不能保佑他们,没有人相信他们,能逃离这个一望无际的飞雪的世界。 逃离这个一望无际的雪的世界。有勇气往外走是一回事,能不能走出去是另一回事,厚厚的积雪让脚下的每一步都充满风险。

在雪沟里,大家心里还踏实一点,马佐豪走在最前面,李俊走在其后,后面三个人一个紧跟一个,他们走了半个小时,才走出了不足三百米的雪沟,出了沟地面的情况更复杂,马佐豪只能凭着过去的记忆。边试探边往前走。

   飘雪挡住了视线,深一脚,浅一脚,又走了半个小时,马佐豪心里踏实了许多,前面是开阔的山谷,雪下面是戈壁滩,他们只要沿着西边的雪山走,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况且,这上面的雪也没有干沟里的雪深,走起来更容易一点,他知道在走出野牛沟之前,有四个堑沟。这四个堑沟是他们应该小心的地方,他无法准确的判断,他们已经走了多远,但他知道他们一道堑沟都海没有过,他必须边走边留意,雪中地势的变化,以帮助他判断那第一道堑沟他们还有多远,是否该到了。

   大的戈壁断层和堑沟,对他们的威胁并不大,因为它们很容易被发现,这不足半人深的雪,无法将它们完全覆盖,最危险的是那些可能已经被大雪掩埋的沟堑。

   个子最高的马佐豪,始终走在最前面,个子越高,腿自然越长,在雪地里行进的优势也就越明显。二个多小时后,马佐豪终于看到了。那第一道堑沟,他停下了脚步,回头看,落在他身后的李俊,已经有了一百多米,最后的一位与他相距,足足有一里多路,他必须停下来,等他们都到才能过沟,以防万一出现什么不测,人多更壮胆,人多可以互相帮助更安全,他不能只顾自己一人往前走。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五个人才到齐,风雪变得更大了,马佐豪扯起嗓门让大伙注意,他这就下去,他们已经找不到平日穿过堑沟的原路了,大伙只能小心翼翼地跟在他的后面,保持一定的距离,以防万一,别一摔就摔下去二个,要一个紧跟一个地往下走。

   尽管风雪越下越大,五个人还是安全地下到了堑沟下面,然后,几经努力又爬上了堑沟的对面,过了这条堑沟,马佐豪对后面的几条堑沟有了信心。

   就这样经过几个小时的跋涉,傍晚时分,他们终于看到了山口,这就意味着整个下午,他们只走了七、八里路,马上就要走出野牛沟了,雪还在下个不停。

   马佐豪望着前面的山口,再次等大伙走到一块,天越黑行进的速度便会越来越慢,他叮嘱大家要跟紧一点,天黑了更容易出事,更应该注意安全,他估计晚上八点钟之前,他们可以赶到无极龙凤宫李道长那,今天他们在那过夜,恢复一下体力,明天继续赶路,就算明天是晴天,他们也不可能遇到便车,这么大的雪,至少要等到一个礼拜之后,才会有车进山,今天每个人都饿坏了,但晚上吃东西时,还要注意节约,至少要保证,明后天都有一点粮食,否则,他们不可能坚持走到格尔木。

   说完,马佐豪便打头阵,冒着风雪,往野牛沟的山口走去。正如他所说的那样,晚上八点钟,他们摸黑来到了无极龙风宫,看着那无极龙风宫的灯火,他们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待他们进了大殿之后,才知道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他们边拍打身上冰冻的雪棱,边询问先到的二位抓石头的人,他俩是什么时间到这里的?又是何时进的山?俩人告诉他们,他俩进山已经两天了,本打算昨晚上山,不料刚到山脚下就下起了大雪,最后只能放弃。

当然和他俩并非只有俩人,他们也有好多人,昨天半夜大家走散了,因为没有食物,各自想办法去了,到了今天下午也不见雪住,俩人就来了这里,也是刚到不久。

李道长让弟子给饥饿的他俩煮了半锅面片,刚吃下肚,马佐豪他们五个人,只怕不能指望李道长给提供食物了,这个简陋的小道观,不可能有那么多多余的食物,师徒俩望着门外的雪,看了一天,三天没有车进山,师徒就要断炊。

尽管如此,长发飘飘,葛衣素装的李道长,还是让徒弟给马佐豪他们烧一堆柴火,烧一壶热水,供大家烘干衣服,鞋袜,喝上二口热开水。

从先到的俩位抓石头的熟人嘴里,马佐豪才了解到,困在这山里的不只是他所知道的这一、二十人,至少有好几百人,如果加上留在纳赤台和西大滩的抓石头的人,最少有一、二千人,西大滩纳赤台有几户人家,那些人多少会有点吃的,可在这野牛沟、三岔河附近的几百人,可能都要饿肚子,谁曾想到会遇到特大的暴雪,这可是百年一遇的大雪,如今都困在了山里。

 马佐豪、李俊问及他们俩人的打算,他们说明天他俩也没打算动身,这雪太大,即使雪止了,他们也不可能走回格尔木,只能在这里等车来。

问题是就眼下的情况来看,未来几天,都不可能有车进山,虽说如此,他俩还是打算,等二天看的情况再说。

马佐豪、李俊五人吃了一点东西,喝了半碗热开水,李道长还给开水里丢了半块生姜,为他们驱寒。大家渐渐安静下来,马佐豪、李俊不由得想到了马有民、王孝几个人,大伙昨天一起进的山,却遇到了风雪天,他们几个人只怕还在那干沟里,如果今晚再落一夜的雪,他们的处境会更加艰难,不知他们会怎样度过这个风雪交加的夜晚,没有火烤,连一口热水都没有。

现在看来,马佐豪坚持上路,离开干沟是明智的,今晚歇上一晚,明天可以继续赶路,早一天的时间,就多一分主动,他们必须在倒下去之前,走出昆仑山。

就在这大伙都静下来的时候,李道长操起了破旧的二胡,咿咿呀呀地拉起悲伤的二胡曲《江河水,》马佐豪不止一次听到他拉这只曲子,他好像是只会拉这一支曲子,每次都是反反复复不停地拉着这支曲子,越拉越悲惨,越拉越令人心碎。在这个夜晚面对此情此景,一贯不喜欢听二胡的马佐豪,终于听出了二胡味道,如泣如诉,悲痛欲绝,听懂了这支悲悯的《江河水》。

临近半夜,李道长拉完了最后一遍,慢慢地收起了二胡,道了一声:你们也早点歇息吧!然后,将单薄的旧棉袄被铺在了香案上,独自躺下了。

大伙都跟着起身,关上大门,找一个适合自己的角落和衣躺下,马佐豪也累了,就在门槛下蜷着身子,听着门外的风雪呼号,进入了梦乡。

梦境并不能使人忘记,现实的艰辛和苦难,潮湿的地面,冰凉的衣物,很难帮大伙找到一个温暖的梦,八、九个苦难的男人,围在殿堂中间最后的一点柴火,感受着余烬的最后的哪一点温暖。在这高原的寒冬里,在这白雪皑皑的昆仑山中,生命是那么地微不足道。

大雪下了整整一个昼夜,第二天早上,风雪终于停下了来,马佐豪迷迷糊糊睡了一觉,睁开眼门缝里透过的光线。是那么强烈,道观里和外里都显得是那么安静,昨夜因为几本上没有听到打呼噜声。马佐豪估计大家跟他一样,都没能真正地入睡,只是为了保住身上的那一丝暖意,紧紧地蜷缩着身体,一动都不敢动。

现在外里风停雪住,心急如焚的马佐豪,迫不及待地推开了大门,他们必须尽快走出昆仑山,可他看到的是一个被大雪覆盖的,什么都看不见的世界,这个道观虽然紧挨着几十米高的背风的千层岩下,堵在门前的积雪也足有半人高,根本无法出门。

大雪掩埋了一切,同时也掩埋了人们的情感,每个人的大脑里,除了雪什么都不存在了,雪阻挡了他们的归途,也阻挡了他们的思维、玉石、回家、妻儿、饥饿、寒冷一切的一切都和这场大雪连在了一切,雪就是一切。

李道长起身后,向外瞟了一眼什么都没说,收拾起铺盖,便开始跌姿打坐,仿佛是为了从清新冰冷的空气中,吸收天地的精华,解决饥饿的问题,望着道观外莽莽雪山,雪谷。大伙手足无措,低声窃语,这么深的积雪,怎么回格尔木?

李俊悄悄地走近了马佐豪,压低了声音说道:怎么办?

马佐豪没有回答,只是望着门外,一望无际的雪地发呆,李俊问他怎么办,他哪里有办法,这也是他想问李俊的问题,怎么办?没有粮食,没有交通工具,眼下能有什么办法?他想问别人也在问自己。

莽莽昆仑山,冰天雪地,太阳从东方升起,光芒万丈,山里一片沉寂,一座座雪峰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辉,昆仑山一夜之间,回到了神话的世界,每一座雪山此时都具有了灵性,玉珠峰、玉虚峰、鬼影山,一座座山峰都露出了本来的面目,他们肃穆而又安详,显示出大自然无穷的力量,时光开始在山中倒流,世界在收缩,最后只剩下昆仑山,只剩下晶莹的雪沙,在雪地里反射着晶莹的光。

世界消失了,除了雪,这个世界的一切都不复存在,雪改变了人们的思想,也改变了世界上的一切,生命没有了任何意义,只有雪其他任何存在都是多余的,雪光交织在空中的反光,在山谷里,在天上,建筑起比水晶还透明的宫殿瑶池,美轮美奂的楼宇、亭榭、筑起了火树银华,金碧辉煌的天堂,众神驱着神兽神禽,从四面八方地赶来,人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这是他们来世追求的归属,神的伟大,神的欢乐,使山间的一切拥有了强大的吸引力,使玉皇大帝,西王母的故事,周穆王西天取玉都变得真实可信,他们驾驭着神驹、天狗,在空中来来往往,奔腾而去,天地开始旋转,猛然间,无边无际的积雪开收吸收阳光,天地间立刻失去了光彩,众神纷纷离去。

     在雪统治的日子里,她用纯洁的性灵,洗涤着人们的灵魂、欲望、苦难,寂寞,渐渐地脱离了人们的肉体,又慢慢地占有了人们的躯体,饥饿掏空了人们的躯体,让他们归于平静,求生的强烈愿望,又将这一切慢慢地找回来。

   雪在占据了这个世界整整的一周之后,开始收敛占据的威力,人们大脑中的细胞又开始活跃起来,信仰真主的马佐豪大脑一片空白,正是因为灵魂的真空,灵魂的出窍,让他感觉到了那无所不能,无所不在的真主是一种真实的存在,他静静地趴在地上,面朝西方开始祈祷,祈求真主的保佑,除此之外,别的都不重要了。

   没有牛肉,没有牛奶,没有面包,没有盐巴,在这只有雪沙的世界里,只有安拉可以帮助他们这些穆斯林兄弟。二天没有进一粒米的李道士和徒儿,只有靠道士的导引术,维持着生命的体征,随时等待着仙鹤附体带他西天。

    一直再祈祷的李俊,突然叫到门外有动静,抬头看到半人高的积雪中,钻出了一个雪人,紧接到又冒出了一个,门外的动静惊醒了所有的人,俩个雪人连滚带爬到了门口,他们才看清来人是马有民和王孝,俩人的脸上沾满了雪花,眉毛上还结了冰,似乎连讲话的力气都没有,一脸的恐惧,李俊望着俩人身后,再也没看到一个人影。

    俩人喘过了二口气之后,才告诉大家,三道沟有人在吃人肉,昨天晚上有人逃到了他们躲的那条沟里,所以,他们再也呆不住了,天一亮就跑了,他们可不敢在哪里等死,万万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大家。

   真主自然不会让他的子民在这等死,大家听完王孝的讲叙,都将目光投向了马佐豪。    李俊吃力地说道:咱们要办法离开这里。

马佐豪听李俊讲完,低下了头,回格尔木至少还有二、三百公里,大伙二天没进一点汤水,是没有可能走回去了,在这等了几天,也不见公里上有动静,没有便车,他们就回不去了。

     谁都明白,如此等下去,只有死路一条,良久,马佐豪才抬起了头,牙缝里咬出了一个字:走!

    失魂落魄,奄奄一息的众人,听到马佐豪说走,立刻振作起来,作最后的挣扎,马佐豪带头走出了道观。众人丢了李道士师徒紧随其后,早已筋疲力竭的马有民、王孝没敢稍作休息,跟在大家的身后,重新回到了积雪中。

马佐豪一边挥动双臂,扒开前面的雪,一边往雪地里闯,仿佛有任何人都挡不住的力量,后面的人很快便发现,马佐豪没有往公路去,而是径直走向河边,不一会,他们便到了小河边,经过一个雪洞,地下传来了咕咕咕的流水声。

    马佐豪带着大家过了河,扑向河西的台地,没有人知道他要去哪里,也没有人开口问,每个人都尽可能地省下一点力气,赶路,无论是上天堂,还是下地狱,都不会有太多的机会了。

     七个人,一个紧跟一个踏着前面的人留下的雪窟窿,双手扶着两边的积雪,拼命往前扑,到了台地的下面。马佐豪停下来仰头看了看高高的崖壁,很快找到了一个豁口,那应该是他们曾经穿过的台地的裂沟,他一分钟也没有停留,挥着手扒开面前的雪向前扑,他清楚这是积雪最深的地方,越往前走,沟越浅,积雪就越少,关键是冲过面前这一二十米。

    马佐豪就像疯了一样往前闯,他的干劲影响了每一个人,鼓舞着每一个人,越往前走,大家越有信心,紧跟在马佐豪身后的李俊,也不明白马佐豪想干吗,也不知道他要去哪里,他们现在离公路越来越远,马佐豪带他们走的似乎是一条绝路,每前进一步,他们都要用上全身的力气,他们绝没有可能,还有返回的力气,他们作着最后的挣扎。

   天黑后,马佐豪带着大家来到了瞎公牛山的脚下,玉矿就在山梁上,李俊好生疑问,难到到了这生死关口,马佐豪还要让大家抓石头?在这积雪中,哪里去抓石头?

    看着众人疑问的目前,马佐豪让大家躺在雪地里稍作休息,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告诉大家,他们没有可能走出山去,然后,用手指戳了戳背后的瞎公牛山,接着说:

我们只要爬上山,就有了活路,不用担心经警,也不是为了抓石头,山顶驻守着二十多个经警,还有几十个工人,自然不用担心没粮食。

众人幡然醒悟的就是,宝玉石公司每周都会往山上送给养,这应该是大家唯一的希望,这山上肯定有粮食。

   也有人担心经警会将大伙统统抓起来,剥光大家的衣服扔到雪地里挨冻。马佐豪苦笑着说:他们不敢让咱冻死,咱们上山就向他们投降,死人他们要承担责任的。

     李俊也觉得马佐豪说的有道理,到了这个雪灾的时候,别说经警抓人,就是大伙有一个人饿死在山上,他们都脱不掉干系,会老老实实把粮食拿出来。

    休息了十多分钟后,大家鼓足了干劲,作最后的冲刺,这瞎公牛山平时都很难爬,现在积雪这么厚自然更难爬,但他们今夜必须爬上去,就算拼上一条命也要上去。他们互相鼓励,互相帮助,最终在黎明前登上山梁。

   山上静悄悄的,气喘吁吁的马佐豪示意大家小声点,别出声,然后带着大家向半山腰的帐篷摸走,快到帐篷时,有人发现了他们,大声呵斥道:干什么的?

    片刻二个帐篷里的灯亮了,马佐豪没有停下脚步,边往帐篷走边喊道:我们是来投降的!

    这场特大的雪灾,持续了半月之久,困住了山里的二千多军民,最终以饿死了二十多个抓石头的人而告结束,马佐豪、李俊等人,因到了瞎公牛山玉矿,而逃过了一劫,所以人都安然无恙,马有民因在雪沟土洞里呆了6天,冻掉了二只耳朵,王孝冻伤了那只骨折的手,成残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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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俊灿:冬天的第一场雪
王善林:宿 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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