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好了，存孝老汉死了！”食堂的厨师慌慌张张的冲进教导处，粗俗的思维毫无遮拦的诉说着生死。这个时候，王建平正坐在教导处主任白先睿的对面，厨师说的每一个字都很清晰的传入了他的耳朵里。
与此同时，黑娃猛然觉得天地黑了一下，很明显的感觉比之前要暗下去不少，仿佛一时间，有些东西遮住了天空，黑娃情绪纷乱，想到了爷爷，想到了曾经遇到的一些已经不知道存在于哪些年份的事情。他突然像是预知了某些冥冥中的场景，放下书，快速的冲了出去。
王建平赶到那间小房子的时候正看到黑娃拉着存孝老汉的手，把头埋在他的怀里，不声不响。在所有人的认知中，黑娃永远都是沉默的。王建平蹲下来，抚着黑娃的肩头，轻声唤他“孩子！”
黑娃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此刻他的内心在汹涌的回忆里煎熬着。
王建平看着眼前沉默的黑娃，竟有种微微的触动，他觉得自己没有任何理由去阻挡他人的悲伤，所有折合了道德的行为一瞬间都在他的思维中放大。他收回搭在黑娃肩头的手，对身旁的白先睿说，“让孩子和老人先待会吧！”然后大步走出了房间。
下午的时候，天开始转晴，天空上有云层翻卷，学校里封锁了存孝老汉的死讯，只有黑娃臂膀上带着黑布，跟着教导处的几个老师，坐着学校安排的棚车，护送存孝老汉的尸体开向了城南的火葬场。一路上黑娃没有流一滴眼泪，他安静的坐着，如同往常一样，仿佛没有喜怒哀乐。
母亲去世的时候，他还没有记忆的智能，他只模糊的记得曾经有一个怀抱很温暖。爷爷的死亡是他平生经见的头一次由阳世转入阴世的过程，那种难以言表的情感爆发，如同洪水猛兽般肆意的侵蚀着神经，一不留神就会陷入情感的绝境，不能自拔。
自此以后，他无依无靠，在这座熟悉又寂寞的城里，孤独的走着。
存孝老汉的死亡没有葬礼，也没有亲戚到场，只有几个学校的老师，帮着黑娃整理了骨灰。事情处理完以后，老师们就都走了，只留下黑娃一个人抱着存孝老汉的骨灰坐在火葬场大厅的长椅上，谁也不知道他内心的想法，当然并非是老师们不近人情，毕竟那存放骨灰的盒子，也是老师们凑钱买的。只是面对如此局面，没有人能坦然的站出来接手这个摊子。
临近黄昏的时候，一辆旧吉普开到了火葬场，王建平从后座上下来，快步走到大厅，站在了黑娃的跟前说：“走吧，我带你回去！”王建平伸出手，黑娃抬起头，微微一怔，他轻轻回答了一声“嗯”。
“你有什么打算？”汽车开动后，王建平起先问道，虽然这个问题有些残忍，但是却是这个孩子目前所要面对的最直白的问题。“赚钱，给爷爷买墓地。”黑娃轻声回答，眼中是不屈的光。
“学业呢？”王建平继续问道。其实他并不是刻意来帮一个人，或许是因为他刚刚来到五中就遇到了这个事情，也或许是面对生离死别时的一时恻隐，他决定接下这个烂摊子。黑娃抬头望着王建平，没有学生对校长的那种畏惧，有的只是疑惑，爷爷去世的那一刻，他就已经一无所有了，人世间离他最近的人如今已经遥不可及，学业于他，已经成了笑话。但他没有去质疑旁边的这个人，因为生活的苦难早就磨碎了他的所有感官，他的沉默不是畏惧，也不是妥协，更不是多么有价值的固执。
王建平能够理解这个被生活刺疼的心灵，但他无能为力，命运给不了答案，他更加不能。“你把有些事情想的太过悲观了，这样是不对的，你还要上学，还要走很远的路。”他用手抚了抚黑娃的头，又说：“你叫王锦骐对吧！”黑娃点了点头，王建平继续说道“每个人的生活都不是一帆风顺的，这不是你选择什么，放弃什么的理由。”看着汽车拐进了学校，王建平也没有多说，司机把车停在门口放下他们，简单的交代了一下便离开了，王建平一路陪着黑娃穿过那斑驳的墙影，沉默的看着在昏暗的光线下轮廓分明的校园，一直走进那扇残留着哀伤的门里。
黑娃推开门，看着熟悉的一切，莫名的悲伤又一次席卷而来，比之前来的更加有力，原来悲伤并不像传言的那样，会慢慢衰减。王建平站在旁边没有离开，只是静静等着。直到入夜了，天空中再也没有一丝光亮，黑娃才从思绪中回来，面对王建平，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本身就是个不太说话的人，在以往许多个岁月里一直都是这样。“王老师，我没事，你……”他不知道该如何去阐释一些最基本的东西，这一刻他意识到某些很浅陌却又很深位的关系。“没事？没事就收拾东西呀！”王建平假装很平常，“啊！收拾东西？王老师，我……”黑娃以为这是学校做了什么决定，毕竟这个房子是给爷爷住的，此刻的他显得尤为紧张，其实风餐露宿的生活他早都习惯了，并不足以把他吓到，只是一时间反应不急，搞不明白。“王锦骐，从今天开始，你住我家！”王建平嘴角微微上扬。黑娃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后面王建平说的话也没能听进去，只是木纳的整理了爷爷留下的他认为重要的东西，踏着夜色跟在那个坚实的背影后面。
联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