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心在跳动，就有血的潮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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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

诗/北岛

当水洼里破碎的夜晚 
摇着一片新叶 
象摇着自己的孩子睡去 
当灯光串起雨滴 
缀饰在你肩头 
闪着光，又滚落在地 
你说，不 
口气如此坚决 
可微笑却泄露了内心的秘密 

低低的乌云用潮湿的手掌 
揉着你的头发 
揉进花的芳香和我滚烫的呼吸 
路灯拉长的身影 
连接着每个路口，连接着每个梦 
用网捕捉着我们的欢乐之谜 
以往的辛酸凝成泪水 
沾湿了你的手绢 
被遗忘在一个黑漆漆的门洞里 

即使明天早上 
枪口和血淋淋的太阳 
让我交出青春、自由和笔 
我也决不会交出这个夜晚 
我决不会交出你 
让墙壁堵住我的嘴唇吧 
让铁条分割我的天空吧 
只要心在跳动，就有血的潮汐 
而你的微笑将印在红色的月亮上 
每夜升起在我的小窗前 
唤醒记忆 

-关于作者-

北岛（1949年8月2日-），本名赵振开，中国当代诗人，为朦胧诗代表人物之一。1978年同芒克创办民间诗刊《今天》，曾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提名。七十年代末开始发表诗作，著有多部诗集如《北岛诗歌集》和《陌生的海滩》等。现任香港中文大学讲座教授，定居香港。

说起来，北岛也是一位情诗高手，柏桦在文章中写过“正如张枣曾对我说过的：‘北岛的《黄昏·丁家滩》使大学生们懂得了谈恋爱时如何说话。’”在我看来，与其说北岛擅长写爱情，不如说他对青春的把握高度到位，每一首诗都是青春之歌（这个解读是在抛开时代背景而言的）。

他写怀疑：“我不相信天是蓝的/我不相信雷的回音/我不相信梦是假的/我不相信死无报应/”。

他写希望：“此时此地/只要有落日为我们加冕/随之而来的一切/又算得了什么/”。

他写绝望：“一切都是命运/一切都是烟云/一切都是没有结局的开始/一切都是稍纵即逝的追寻/”。

他写反抗：“我只能选择天空，决不跪在地上，已显出刽子手们的高大，好阻挡自由的风/”。

他写成长：“那时我们有梦/关于文学/关于爱情/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如今我们深夜饮酒/杯子碰到一起/都是梦破碎的声音/”。

青春是人生的一段历程，更是一种信念，无所畏惧，孤独激愤，爱冒险偏固执，又柔软又忧伤。这个阶段，我们对外界的感知能力是最强的，可能一片落叶就会触发内心的波涛汹涌，可能人海中的远远一撇，脑海里已经续写了3万字的剧情。而这些在青春时期被放大、被在意的情绪，在北岛的诗歌中都能找到妥切的共鸣。

我的经验告诉我，随着人的成长，一个人感知外界的能力是在下降的，或者说是学会了自我处理。到了一定年龄的人，自然也就看透了生活中的悲欢离合，有了自己的柴米油盐、细水长流，乃至已经拥有诗和远方，对生活的种种欣喜和苦涩已掌握一套自己的处理方式，较少会出现大喜大悲的姿态。

所以如果你想要再体会一次青春时期的动荡激昂，就读北岛的诗歌热血一把吧。

说回《雨夜》，这个场景太美了：在雨雾蒙蒙的夜色里，在路灯昏黄的街角处，有雨滴打湿女生的发梢和肩头，男生着急地说着什么，可能说前途不明，可能说未来难行，可能说告别在即，女生笑着说不，她的微笑像一朵浸润了雨水的玫瑰，铿锵开放，成了记忆一生的画面。她踮起脚角拉近两个人的距离，在彼此的呼吸中有雨夜的花香，有滚烫的情绪，有放手一搏对抗明日的勇气。时间静静流淌，雨夜还在继续，不同的是有什么在坚定着男孩的心，“只要心在跳动，就有血的潮汐 ”。

你的微笑是我一生的信仰。

《雨夜》如果结合时代背景，更多人的人会解读它的象征、隐喻与深刻内涵，但我更愿意把它当成一首爱情诗。在晦暗逼仄的底色上，北岛刻画了一场神圣、美好，令人神往的爱情，有的人拥有过，有的人向往着。

文/陈小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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