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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
坐在电脑前整理近十年的照片，上万张照片看得我头脑发昏，
在重复的审视和删除过程中，又百感交集。
想起家里的老相册，张张都是经典，满满都是回忆，因为那时拍一次照很难得，
一是家里没有相机，记得最初是千里迢迢跑到照相馆里拍摄，结婚、百天、周岁都是在照相馆里统一出品的，
突兀的山水风景挂布当背景，穿得花红柳绿，笑逐颜开地拍上一张，
家里也仅存一张而已，额外再配上一张底片就算顶不错的了，
我小时候，五舅爱摄影，家里置办了相机，于是拍照变得方便起来，但也是隔上几年会把五舅请过来，为一家人拍上一组纪念照，
妈妈抱着我站在厂里喷水鱼池前的照片、过年时爸爸妈妈烫着卷发脚踩高跟鞋站在大姨家院子里的照片、我穿着校服站在家属院后被烧得黑乎乎光秃秃岭上的照片，都是五舅拍的；
二是胶卷很贵且是一次性的，这就决定了照片的稀缺和珍贵，
所以拍照之前会仔细斟酌，选好景，被拍的人也会隆重地整理好服饰发型，对这难得的机会表示尊重，
照片拍好之后也根本不存在拣选一说，从来是洗出什么保存什么，有就已经很好了。
贰
后来，随着相机和手机的普及，也伴随着照片的泛滥，
经常随手就是一拍，通过反复拍摄来选取最佳角度，常常一个场景要反复地拍上几张或者十几张才能作罢，
旅游时山间的一朵野花、一道清涧、一座木桥都值得举起手机咔嚓几张，不仅如此，人还要凑过去和美景合照几张，
孩子学着挤眉弄眼、学着走路、学着说话，想要定格这一神奇瞬间的视频和照片更是不断。
可是，如此海量的照片，真正留存下来、反复回看的又有几张呢？
就拿我这近十年的照片来说，如果不是为了腾空电脑，我根本没想到要点开查看，
上一次回看应该还是从手机导入到电脑的时候吧，甚至那时极有可能只是单纯的导入，并没有过多留意照片的细节。
于是，这次整理时，我大刀阔斧地删除了近80%的照片，只留存下我觉得非同寻常的一些。
在删除的过程中，我发现一些现象。
叁
孩子拍得极多，父母拍得极少。
毫不夸张地说，有了孩子后，4/5的照片都是围绕着孩子，仿佛他的一颦一笑、一板一眼都需要记录，
尤其是两岁之前正是他学本领的时候，一日一变化，会笑了、会翻身了、会爬了、会坐了、会吐泡泡了、会扶墙站了、会走两步了、会蹲了、会说话了、会开灯了、会用吸管杯了……
每一个瞬间都不舍得放过，于是相关的照片、视频也炸了锅。
而我的父母总是配角，只有陪着孩子时，才有机会出镜，
看着外孙大步走着、在一旁喜笑颜开的外婆，把外孙抱在腿上一脸宠溺的外公，抱着外孙在一树桃花下笑靥如花的外婆，拉着外孙的手在溪水里慢慢走着的外公，
但是这样的照片太少了，少得即使只照上半张脸我也舍不得删除。
尤其看着几年间，父母青葱变白发，皱纹渐渐爬上眼角眉梢，原本挺直的脊背稍显佝偻，
我更是觉得自己把太多的关注给了孩子，而忽视了父母，
总觉得他们以前在我身边、以后也会在我身边、会一直一直在。
可一切都有定时，不是吗？
生有时，死有时，聚有时，散有时。
在与父母缘散之前，趁着一切都还来得及，多陪陪他们，
为他们拍上几张照片，这次他们不再是谁的配角，不再是外公外婆，是我的爸爸和妈妈，更是他们自己。
旅行、纪念日拍照居多，生活照拍得极少。
但凡出行、游览，照片总是一箩筐一箩筐的，想着当时的心情一定也是极好的，
所以看见山水、花鸟总止不住要拍上几张，合照、独照更是一个不能少，当时确实是兴之所至，可回看时免不了觉得乏味，
毕竟几十上百张照片都只是交代一个事实，我和谁一起去哪里玩，只是景致和经历的细小差别而已，
一会爬山、一会涉水、一会看云、一会听雨，但人是不变的、地点也是不变的。
遇到这类，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删个痛快，留下几张标记地点的大合照和轻松惬意的独照即可。
在家的照片则多集中在一些特别的日子，如生日、过年、下大雪，特别的日子值得纪念，
可生活中更多的是稀松平常、日日重复的日子，它们才更能揭示生活真实的样子，难道不值得记录吗？
我甚至想从中，找一张大家围坐一起吃家常饭的照片，却没找到，一张都没有，更不要说脸红耳赤争吵的时候、撇嘴皱眉生气的时候了。
我愈发觉得照片的片面性，因为我们总想保存下那些珍贵、稀少、快乐的瞬间。
可生活明明是参杂了平淡、苦闷和快乐，甚至平淡和苦闷的占比更高。
一直都在的朋友，却极少在相册里露面。
我有几个不错的朋友，没离开家之前也常见面，离开家后每次回来也总约着碰头，但照片库里却丝毫没有留下痕迹。
其实，这便是上一点的延伸，旅行、纪念日总会记录，而平凡、触手可得的日子却鲜少拍照，
就像我和朋友碰头，两个人坐在饭桌前吃饭聊天，随意又舒畅，我很难拿起手机说，“咱俩拍个合照吧！”
总觉得唐突，毕竟想约总能轻松约上，不是第一次见面，也不会是最后一次，总觉得前路漫漫可以一起走。
但上万张照片里，居然没有她，不免会升起一团遗憾。
总之，
生死有时，
聚散有时，
要珍惜尚能欢聚的时光。
不一定非要是特别的日子，
琐碎平常也值得被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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