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拳与看病

前两天和一个与八卦掌师傅学了几年的师兄聊天，他现在不怎么来了，偶尔来练练，我问原因，这老兄倒苦水，练了几年就没有长进了，不是老头不愿意教，不是老头自己功夫差，原因是老头不会教。我听了沉默，其实，我心里也已经感觉到了。

说老头不会教，其实并不确切，其实是因为背景差异太大了。这位师兄和我背景类似，都是办公室里混饭吃的。而老头一辈子当兵，今年80多岁了，生活的环境和我们生活的环境差异太大，徒弟的苦恼、身体状况他根本理解不了。一开始教拳的时候，比较表面的东西，无所谓，一旦开始教的深了，师傅必须要很了解徒弟才行，即使是语言的沟通，也是需要双方很熟悉才能说的透。内家拳真的很需要那种心灵的共鸣才能传授。而老头，因为不识字，年纪又大，他说话所想表达的意思，徒弟们很难明白，问得多了，他又不愿意说了，所以最后导致徒弟们几年之后就没有进展了。徒弟们也会逐渐意识到这个问题。

这一点和原来教我意拳的师傅是鲜明的对比。意拳师傅文化程度与我相同，又是个生意人，所以沟通很方便。给我讲的时候，能把问题都说的很明白。简单的桩法，他经常旁征博引佛经、易经去讲，虽然我对佛经没有兴趣，但是能明白他所要传达的意思，自己再去站桩，立刻能站进去。意拳师傅很善于给徒弟一个良性的刺激，让徒弟有发展。而且他自己的孩子也是办公室里混饭吃的，他很理解我的处境，甚至教我如何在办公室里假装办公练试力。他理解我的处境，理解我的身体状况，教我的时候就有进展。

反观八卦掌师傅，他根本不理解我的生活。前些日子我出差回来，和他聊天，说去欧洲出差倒时差很难受，他很惊讶，问我，欧洲为什么比中国晚7个小时？至于倒时差，他更是根本不理解。有的时候，我说办公室里坐一天身体僵硬，他以一种体力劳动者对脑力劳动者所特有的蔑视神情说，坐着你还累呀？！

诸如此类的误解就太多了，让人哭笑不得。还有就是老头说话的用词，他的话很少，我现在是记下来自己时时刻刻的琢磨。比如，他有的时候说“松”“空”，有的时候说“活”，我一直没注意，前两天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他有的时候说“活”。他从来不提示这些不同的字在表达极其不同的意思，全凭徒弟自己去悟。仅这一点，如果是意拳的师傅，绝对能讲3个小时。八卦掌的“活”，其实非常重要，是八卦掌的特点。

还有一次，我和老头聊京剧的时候，他突然告诉我，他从京剧的青衣里悟到了八卦掌的气。然后他比划了一下，就完了，再多一点也不说了，也确实没话说了。只剩下我在边上干瞪眼。同样的事，如果换作意拳师傅，相同的话题，绝对给我讲的特别透。

由此我想到了治病。治大病如同教拳，必须是医生（师傅）和病人（徒弟）有特别好的沟通，甚至是心灵的理解。医生的医学本事再大，无法和病人沟通共鸣，照样治不了病。治小病也许不需要太了解病人，治大病必须要了解病人，古代医生上门，就是为了了解病人的生活环境，饮食起居，这样才能透彻的知道发生了什么。给人治大病，如同教人练内家拳，不是自己会就可以让别人会，这是真正的大学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