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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心处处皆学问

   中医中药源起民间,这是不争的事实。时至今日,停留在民间,没有登上“主流”的大雅之堂的所谓偏方和绝招还可以说是浩若烟海。当然,闪亮非皆金,形圆不尽珠,里面搀杂的无用东西或文言曰糟粕者众,但是,如确乎有心,认真加以淘漉,还是不断会有金沙显现的。

   前提就是留心,方式就是执着。

   十四、五年前,我在我们单位的一个办公室做主任,部下有一个姑娘,较为寡言,因此交流也不多,对其家庭及背景都不甚了了。那个夏天,听同事说她的父亲得了重病,询之,曰:肺癌。遂详询,知发现已是晚期,手术及化、放疗机会尽失,只得对症处理,以期延年了。根据我对这病的经验,有时候这样做只要处置得当,并不比积极治疗生存期短,而且还往往可以得到较高的生存质量呢。便据实告之,对其加以安慰,并相约择日以主任和医生的双重身份前往探视。

   几天后,在郊区一个工厂的宿舍区里见到了同事的父亲,他年纪不大,五十出头可以说是正当壮年的他已经给疾病折磨的几乎脱形了。除了恶液质之外,可怕的喘息使他日夜不能平卧,精神更显疲惫。看了病历,知道他是中心型的肺癌已经肺内外广泛转移了,这样的情况下,有效针对肿瘤的治疗已经不可能,经济条件看来也不允许他住院,只能是在家里对症处理了。

   安慰之后,给他开具了中药处方,希望可以起到些许的缓解痛苦,改善一般情况的作用,但是看到病人的严重情况,我心里也对能不能达到这样的目的存有疑虑。果然,几天后问我同事,她说药吃了几天,效果不甚明显,几乎是一切症状如前。余下我可以做的,就只剩下几天一次,关切地问候一下了。医生也有觉得无力的时候,帮不上忙,是很痛苦的感觉。

   大约是在初秋,我出差归来,在办公楼走廊里遇见那位同事,再次询问她父亲的情况。她脸上挂满了无奈:还能怎么样啊?还不是一天天瘦下去,人都快靠没了啊!我正不知如何作答,她最后一句话一下子惊着了我:倒是已经不喘了!什么?我大惊,怎么弄的不喘了的啊?看我吃惊,她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波澜不惊地回了我一句:用葛根煮水,一喝就好了啊!那意思是:您是医生,连这个都不知道啊?还大惊小怪的!说完就想抽身离去。

   我一把抓住她,问她谁告诉的葛根可以止肺癌之喘?她说是她的叔叔,您叔叔也是医生?我继续追问。不是,在铁矿工作。那他怎么知道葛根可以止喘呢?看我不断的问,她不解了,问我:这个葛根不治喘吗?当然不!

   在我的追问下,她告诉我是她的叔叔告诉了她爸爸这个“偏方”并给自己的哥哥弄来了所谓的“葛根”。而这貌不惊人的树根样的东西煮了水,确实使病人喝下去不久就停止了喘息,尽管对别的病征似乎没有多大帮助。

   听完她的讲述,我进一步仔细询问这样的“葛根”煮水一共喝了几天,“葛根”还有剩余否?听到肯定的答复后,我请她回家去的时候拿些来给我,她应诺而去。

   几天后,“葛根”拿来了。凭我不长的药工工作史,我可以一眼看出这玩意儿不是什么葛根,因为它几乎充满了木质纤维,而葛根通常含有的粉质却一点儿也没有,而且颜色不对,比葛根的颜色要鲜亮一些。但是究竟是什么呢?我的经验似乎不能回答这样的问题了。

   那时候,我做药工时候的老师还健在,而且在我们当地一家大的连锁药店给人家做顾问,我跑去求教。

   看了我的东西,他老人家也是一口就否了是葛根的说法,但是是什么呢?他也沉吟了。拿起来一块,在嘴里咬了一下,说:看样子倒有几分像苦参,但是气味显然不对。说完叫那里的药工拿来苦参,教我放在嘴里一咬,苦味儿直接冲嘴而彻胃。再叫我试我的样品,显然气味要温和的多,几乎一点儿也不苦。是什么东西他也说不出了,只是明确告诉我,这个显然不是500多种常用的中药里的任何一种。留下一点点在他那里之后,我遗憾地告别了他。

   我又拿着东西找到了我们研究院植物研究室的老师,一位极为可敬的老太太,她曾经多次为我解破难题,提供帮助。现在看着这个切的不规则的根块儿,她也作了难:除非提供采集地的环境情况,完整的根系,否则我只能说这个是一种多年生乔木的根块,别的就告诉不了您了。

   转了一圈后铩羽而归,沮丧之余,又找了几个老同学,大家拿在手上端详再三,当然是谁也说不出道道。没有办法,最后又只得回到我那位同事小L那里,请她帮我去询问她的叔叔。这次,她答应的不是很痛快,说是也许她叔叔是从别人手里弄来的,是不是能问清楚就说不定了,但是在我的反复要求下,她很勉强地答应星期天去她的叔叔家问问。

   我一直记着这件事情,下周一上班就去找了小L,听她的回话,  果不其然,她说她叔叔是从一邻居那里得到的这个东西,多了没有,都给了她爸爸,东西从哪里来的,人家也说不清楚。 

   山重水复疑无路?

   我知道,偶然的东西都是必然的,对于这样难治的病状,即便是一次的显效也是值得追踪的,我的好奇心被激发出来了,我拉住小L,强烈要求立即去见她的叔叔。

   这次,平素寡言的小L就显得不那么好说话了。她虽然婉转,但是也颇为坚决的拒绝了带我去见她叔叔的要求。到底为什么呢,尽管我在科室里做主任,也不能强人家小姑娘所难啊,看来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呢。于是我改变了策略,不是坚持要求她立即带我去,而是隔三差五提提此事,让她知道,这件事情我没有也不会忘记的,以此来敦促她以一个自己能够接受的方式带我去见她的叔叔。

   秋尽冬至,终于等来了机会。

   一个阴沉的下午,相貌相似而表情凄然的、显然是母女的两个女性敲门进了我的办公室。一看就知道是肿瘤病人的家属,一询问,是她们的丈夫和父亲,像极了我那个同事小L的父亲的病,只是病情更重,病程更晚,听了她们的描述,无疑病人已经接近弥留了。她们是听人介绍说我有晚期止痛的办法而寻上门的,要求也极为简单:想想办法别叫病人看上去这样痛苦,能走的安详一些,因为病人整整半个月没有卧床睡觉了,家人看着确实不忍。

   我告诉她们,这样的情况,做为医生,确实可为之处也不多了,有些个办法,也不一定对什么人都有效。听我这样说,她们似乎看到一丝希望,立即强烈要求试试这样的办法。我叫来了小L,告诉她们说她的爸爸与她们家人所患同病,是怎么样解除的肿瘤压迫引起的喘息。她们以落水者扑向救生圈之势围住了我那同事,苦苦哀求她帮她们想办法。俗话说是同病相怜,这对母女的急迫要求打动了小L,答应由病人找汽车,拉我们去远郊她的叔叔家去询问关于那个“葛根”的事情。

    说走就走,在某厅局工作的病人家属立即叫了一辆越野汽车,我们直奔东郊而去。

   几十里地一会儿就到了,在一个小山庄一处低矮的房子里,我们见到了我同事热情而朴实的叔叔婶婶,我立即悟出了同事当初不愿意给我见的原因,她的叔叔是一乡间小矿山的普通矿工,家景不好,不说是徒有四壁也差不多的样子。见来了侄女的“领导”,一家人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怎么招待才好了。我们稍事寒暄后单刀直入,开口便问他给哥哥的“葛根”是哪里来的。

   是山墙后面的李大爷给的!我们能不能见见李大爷呢?能!现在可以带我们去吗?当然!

   一切变得简单,同事的叔叔带我们绕过他的院墙,来到一个更加破败而低矮的、由石片垒砌的小房子里,等我们适应了室内的黑暗,看到四面透风的房子里靠着石片墙的床上,一个老人围被而坐,这就是李大爷了。

   老人知道了我们的来意后,痛快地回答了我的问题的后半部分:您怎么知道这个东西能治疗咳喘?怎么想到给L师傅的哥哥喝这个呢?我是吃了这个东西后自己不喘了的,听说了L师傅的哥哥也得了这个病,就采了一些给他了。我继续追问他怎么知道这个东西能治喘呢,老人看着满屋的陌生人,不好意思起来,看了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我只好请他们都先去被寒风清扫着的小院子里等等我。看到只剩我自己坐在他的床边,老人吞吞吐吐地告诉我,两年前的冬天,他突然发病,喘息不止,没有钱看病,随便买了点药吃也不管用,眼见病越来越重,病痛的折磨和经济的压力使得老人痛不欲生,决定喝药了结一切。喝什么药能达到这个目的呢?没有医学知识也没有经济能力的老人将眼光瞄上了老伴儿平时洗浴治疗妇科病外洗的一盆药汁,晚上乘老伴睡去,一次性地喝了将近一脸盆,后来觉得撑胀的不得了,等死神来临的时候不知不觉居然可以平卧睡去,次晨觉得神清气爽,呼气吸气都格外畅快。一看有这样的效果,老人喜出望外,连喝几天,自己就觉得居然一切都好象恢复了正常,又可以下地干活了。

   这个药是哪里来的呢?就在后面山坡上挖的!可以带我去挖点儿吗?有病人急着想用呢?一听可以助人,老人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我,说是穿上衣服马上就可以领我去。

   我出门后告诉大家老人要立即带我们去,这时同事的叔叔要去接夜班了,我请他借给我们锄头铁锨,我们扛上,伴着天上开始飘起的细碎雪花儿,随着看似瘦弱但是行走颇健的李大爷上了小山包。

   走了不远,老人指着一棵一人多高、生长在乱石坡上,很挺拔直立的小树说:就是它了,挖出根来,回去用斧子劈开,煮水喝就可以了。

   我看着这棵有我手指一环粗细的小树,开始时没有觉得挖根有什么难度,我脱下皮夹克,请同事拿着,就挥起了锄头。病人的母女不好意思让我下力刨树,要接我的锄头,我忙告诉他们不要客气了,冬天天黑早,我们早刨出来早回家啊,还是我来吧!

   事非经过不知难啊,很快我就觉出了这个活儿的难度。树根很直,并排两根,一粗一细,向下似乎很深,我将周围刨开了大约一尺深,已经是全身大汗了,而根一点儿都没有变细的意思,看上去往下还深着呢!我想起了我们植物学研究员的话,一定得弄来尽可能的全根,才好鉴定,由此看来只得继续下力气了。

   干了一个小时,天色已经擦黑了,薄雪不知不觉中盖上了大地,病人的女儿大约是看我也不是那干活的架势,怕我们要在雪坡上过夜,就自作主张,下山叫来了年轻的司机,哪里知道司机虽是农村出身,只怕也是多年不干活了,几下蛮劲,就在我的惊呼声中把根从大约地下一米深的地方给刨断了拿了出来。

   看着已经傍黑的天,我也不忍心叫老大爷和几位女士站在寒风小雪里陪我,只好宣布收兵,在感谢了老人后,也说定要是不行下次再来请他老人家带路,老人热情地慨然应诺。

   我们回到市里,已经是华灯初上时分了。我把两根直直的大约一米长的根看了一下,将其中比较细的侧根给了那母女,请她们回家立即给病人煮了喝上,比较粗的我拿回去请人家帮做鉴定。

   次日下午,那母女又一次来到我的办公室,千恩万谢。说是病人晚上八点喝下煎的药液,很快就不喘息了,平卧进入昏睡,子夜就平静地逝去了。

   我拿了树根给了植物学家老太太,还怕她嫌没有全根呢,谁知真的是会者不难啊,她看了一眼就说,这不是最普通的野桑树的根吗?我再三请她确认,她说这个是不会看错的。

   后来,我反复应用于同类病人,都有卓效,而于医籍则几无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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