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人：老家骂人的话

合肥﹒落叶也是春

老家位于合肥市肥东县长临河镇，如果要问老家哪方面的语言最丰富，那肯定是骂人方面了。老家骂人的语言特别丰富，极富于想象力。

我想，可能是因为以前老家人生活穷苦，心情不好，容易偏激，而且他们很少出门，与外界接触少，生活圈子小，容易发生各种矛盾，他们又没有多少文化，没有多少可以正常排遣情绪的渠道，所以，骂人的时候多些，骂人的词汇也多些。

男性婴儿会说的第一句话，往往就是骂人的话，“妈噗”。大人和稍大一点的孩子非常主动、非常开心地教刚学话的小孩说，故意逗小孩说出这句话。这句话是“咿呀”说话小男孩的专用，小女孩不许说，小男孩长大一点，也不能再说，再说会被别人笑话“没长大”。

很多骂人的话，小时候听时只知道是骂人，并不明白什么意思，长大后想一想，才知道有些话多么恶毒、多么可怕。经常听到骂人的话就有“枪冲的”“烂卵的”“扒（ba）江底的”“吐血痨”“搪炮子的”等。

“枪冲”，指被枪打死，而且不是那种在战场上被敌人打死，是指被枪决。“烂卵”，指得梅毒，烂生殖器。“扒江底”，指在江河湖里淹死，老家地处巢湖之滨，村里有人在湖里行船、捕鱼。“吐血痨”，指肺结核病，严重时吐血，肺结核病有段时间被称为“痨病”，在医疗技术不发达、药品严重缺乏的年代，得上肺结核病基本上就意味着绝症。“搪炮子的”，指在战场上挡子弹、炮弹，有死无生。

这些骂人的话，专门针对男人、男孩，特别是男孩。说这些骂人话的，主要是成年女性，特别是当了母亲的女性。母亲骂自己的孩子，用这些话。邻里吵架，也是这些话。

村子北边不远处有个地名叫“小人坟”，据说小孩子夭折了就葬在这里，那里有几座坟。家里大人都不让小孩到那附近玩。也有大人骂自家孩子和别人家的孩子时，狠狠地说：“你这个小人坟的！”

老家村子不大，在村里大起声来喊人，半村人都能听见。有时候，谁家孩子在村里贪玩，母亲找不到时，就在村里生气地喊：“枪冲的――，到哪去了？”有的母亲直接喊：“枪冲的——”“烂卵的——”孩子听到自己母亲的声音，马上一声不吭、灰溜溜地跑回家。母亲看到孩子回来了，还不解气，还要骂上几句：“你这个烂卵的，吐血痨，扒江底的！”或者直接：“你这个搪炮子的！”

一位吴姓长辈，妻子去世早，女儿嫁得有点远，自己带未成年的儿子过，生活艰辛。他只要在村里大声喊：“小人坟！小人坟！”我们就知道，他在喊他未成年的儿子。

大人提到谁家男孩子坏，往往不直接提那个男孩子的名字，而是用这些骂人的话代称，如“这个小烂卵”“那个烂卵”“那个小烂卵”“那个枪冲的”“那个小枪冲的”“那个扒江底的”“那个小扒江底的”“那个搪炮子”“那个小搪炮子”。用“吐血痨”作为代称比较少。老人提到哪个男性小辈坏时，即使那位男性小辈年龄很大了，也往往用这些骂人的话代称。

男人很少骂人，不过骂起人也很难听，大多是骂人家的女性亲属，平时说话也容易带口头语。

这些骂人的话不是老家特产，我1994年7月到合肥工作时，发现合肥市内也有这些骂人的话。

（作者：吴钊，笔名“远人”，安徽肥东人，现在合肥市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