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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的避暑生活
  小时候,家里别说空调,连电风扇也没有。那时农村根本就不通电,点的还是煤油灯呢!有两把白棕叶子做的扇子,却是大人的专用品,我们
  这些小孩子,轮不上用。
  那时的夏天还是热,只是没有现在这么暴,这么烈,这么来得早,这么结束得迟,仿佛要把人烤爆,把人做成肉干好出卖似的。
  童年的夏天,我们避暑,简单得不花一分钱。
  白天么?最好的办法是下河沟。家乡有条河,老名儿赵家沟,不过除了几个老得走路打蹁蹁的人知道这名儿外,其余的人都叫它黑水凼沟。沟不大,但常年不干,流水悠悠而下,形成了几个大的水凼,比如黑水凼、蒋家沱、拱洞子坑、刘家潭等等,形成的原因,就是那几个地儿有自然落差,水从高处下来,冲击出的自然水凼。最深的水有一人多,一般就一米左右,正适合童年的我们游泳。那时候没有救生圈,也没有听说过救生圈,最原始的办法是把长裤子脱下来,用野藤把两只裤管扎紧,再用两根小木棍将裤口撑开,然后将裤腰往水面一抖,两只裤管就充满了气体,人坐在裤子的裆处,比救生圈还方便。因为不用了,把气一放,将裤子在河坝上一晒,半干了就可以穿着回家,大人根本都不知道!家庭条件好的小孩子,能买个报废的汽车内胎,充气后作救生圈,惹得我们眼红。
  这种避暑大人有些怕,毕竟不安全,于是父母常来逮我们,捉回家后一顿“竹笋炒肉”是免不了的。小孩子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痛,今儿个挨打,
  明儿还会偷偷去河沟,大人们忙得管不过来,也只能干瞪着眼睛骂道:“好
  你个龟儿子,淹死了算球!”好在我们的小河沟从来没有淹死过人。
  不过,现在,家乡的河沟不能洗澡了,不知什么原因,沟里的水变得既小又少,夏天还断流,没有了沱,更没有凼,能游什么?我的后辈们也就少了很多乐趣。
  晚上呢,热浪没有退却,我们有几处歇凉。一是拱洞子口。说起拱洞子,我妈就会眼泪汪汪。那是一场人间悲剧:1960 年的大饥荒年,上级却
  要求修洞子,用的是鹅卵石、沙子和石灰。拱的洞子约有两百米长,很多人干着干着活就倒下,再也没有站起来。活着的人只好把他或她拖到一个土坑埋葬。洞子骑着黑水凼沟,洞口自然形成了风口,凉浸浸的,是附近人家晚上的歇凉地方,但我们小,一个人不敢去。听我姐说,一个人去就会听见那些冤魂说话,谁不怕?
  还有就是每家的竹林坝。川西的农村,房子周围全是茨竹,极少人家有斑竹。少的十来垄,多的几十垄,像我们家,至少有三十垄竹子。坐在竹林坝下的阴凉处,听老辈子人讲故事。有时几家人聚在一个竹垄下,有点文墨的就开始讲《水浒》,讲《白蛇传》,讲《宝莲灯》什么的。有的老人家喜欢讲解放前我们这儿的棒客(土匪)的事,我们听得把瞌睡忘了,这是我受到的最早的文学教育。
  就这样,不知不觉间,我度过了我童年的所有夏天,十七岁,开始了离乡背井的求学生活。
  童年,好像永远没有现在热,充满了欢乐,尽管当时吃的是半粮半菜,萝卜稀饭面糊,却总有磁性,让我一辈子被粘着,永远沉浸在故乡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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