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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约梦

|辛廉颇

周三,对我而言,算不得是个好日子,手头上的事情是那样的繁杂,扶贫档案需建立归整、“一校一品”要规划实施等等,但老同学项约梦,坐在我办公室右侧的沙发上,将她的十个胖指头挨个扳了个遍,还没有将“日子”的“好”扳完,又加了一条:“我们当家儿的(当地夫妇相互尊称的别名)的‘风干鱼’的高超厨艺,将在中午,最后一次展示了,因为,这是春节特意留下的最后一条大头鲢鱼了!”说完!起身站起来,“再不品尝,就没机会了!你是去?还是不去?给个利量话!”

“去!”我利量地回答。

“这就对了!”项约梦满意地将拧着的浓眉舒展开来,“这还差不多,像个老同学的样子!”

项约梦是我四十年多前的小学三年级时的同学,只记得佩戴着鲜红领巾的她,眉毛黑漆一般弯在圆溜溜的眼睛上面,特别有“范儿”,在如豆的煤油灯下,明亮的黑眼珠如探照灯一样勘探着语文课本中的优美词句,在读到刘胡兰面对异常残暴、拎着铡刀的大胡子张全宝,斩钉截铁地回答“怕死不当共产党员”时,教我们语文靓丽的孟风云(从部队探亲回来,将两个麻花辫子成功改革成马尾状的新潮引领者)老师,用凝脂一样的手,在项约梦一分钟就没有眨过一次的圆睁的眼睛前面晃了晃,说:“项约梦同学,请你站起来有感情地朗读一下课文!”

……敌人把刘胡兰拉到庙门口的广场上,当着她和乡亲们的面,铡死了被捕的六个民兵。”

项约梦的浓眉散耷,表情阴郁地朗诵着,声音渐低。

“敌人指着血淋淋的铡刀说:‘不说,也铡死你!’”

小姑娘项约梦竟然转换了身份,咬着牙,读出了匪徒张全宝的狰狞!

“刘胡兰挺起胸膛说:‘要杀要砍由你们,怕死不当共产党员!’她迎着呼呼的北风,踏着烈士的鲜血,走到铡刀跟前……

项约梦昂起头,两只小羊角辫震颤了两下,使出全身的力气,像刘胡兰一样喊出了震撼吕梁山岳的、当年抗日救亡的共产党员的铁骨铮铮,笔直地站在,目视前方,两眼仍然一眨也不眨,但泪珠从黑黝黝的眼眶中渗出、聚集、滚落!孟风云老师奋力摆动了一下时髦的马尾辫子,带头鼓起掌来,并拭了拭湿润的眼角……

去年,阴差阳错,大概是自己也是一名共产党员“工作被需要”的缘故——

“经中心校党组集体研究决定——”

党组书记密司特康将雪亮的眼神从老花镜的上边缘平扫探出来,又用咳嗽的方式,充分鼓荡、清理了声带和声道,排出一切可能制造干扰英明决定的杂音,唱票似地宣布道:“免去辛廉颇同志户张学校校长职务!”

清晰明了,板上钉钉。在座的校长们瞪着我,面面相觑,静悄悄地浪费消耗了五千年文明历史后续中的宝贵的两秒钟后——

“任命辛廉颇同志,为八里学校校长!”,又加重咳嗽了一声,彻底扫清喉头处的发音阻障,“会后,立马到任,不得有误!”

当我驱车“无误”地抵达八里学校会议室,与所在教师们会面时,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半了,似曾相识的浓眉毛,闪现在我的视野之内,因为心绪复杂——简直是不高兴,所以并没有太在意,加之,脸是那样的肥胖,身扳是那么的宽厚,而且身体的“海拔”是那么的突兀,与印象中娇小的项约梦根本搭不上界,在一句“今后,能与大家一起共事,深感荣幸,谢谢”的客套中,教师们若无其事地四散开去,黑真丝上衣和一顶白色的遮阳帽,在炙热的太阳下,在教师丛中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况且也没有回头,就消失在半开半闭的学校大门口的转弯处……

“不会重名吧!”正式开学的第一天,在会议室,发布完我所谓的“施政纲领”后,对着最后一位身材健硕,一只脚已迈出办公室门口的“项约梦”老师,嘀咕道,“你也叫项约梦”?

“咋了!实实在在的‘项约梦’,就你这么大点儿的小官儿,就不认识我啦!”项约梦仰身回头调侃道,“我孙女在这里上五年级,否则,我懒得来理你!”高挑着的浓眉,似嘲似笑的黑眼珠,瞬间归位到了四十多年前,如豆的煤油灯下勘探语文课本,朗读“刘胡兰”时的小姑娘——“项约梦”神似的位置上。

我尴尬地“哦”了一声,看到项约梦的黑皮鞋的高根也随之移出了会议室的门槛……

“你遇到难题了!”

学期倒数第二个月第一个周三下午,冬季的寒风怒号着八里村萧蓑的原野,也啸落了八里学校高大的梧桐树上几片仅存的零星的黄叶,一群寒鸦畏缩在学校北端高耸入云的移动铁塔顶端圆形似瞭望台的横梁上,时不时地伸伸脖子,居高临下对着学校“呱——、呱——”地撂几声,像一年级和三年级一群没有数学教师照看的情绪失落的孩子们,项约梦隔着我办公室的窗子对我喊了一句,“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共产党员的手段!”

学校没有比学期中央突然的人事变动,特别是缺编严重的偏远学校、而且“只出不进”,更让校长闹心费神的了,就在我刚刚解决处理完我的得力助手——副校长吴蕊突然被调任宣庄学校校长,使八里学校整个教学秩序被无情的打乱的棘手问题,眼看就要期末考试了,担任一、三年级数学的王老师因家事突然离家出走,电话里只无奈地给我交了一声“对不起”就匆匆挂断了电话,初次尝到温柔儒雅的“对不起”,竟还有“大胡子张全宝”拎起的铡刀一样,寒气逼人。

“进来,老同学!”我苦笑着说,“看笑话儿,可不是你的风格!”

“我是那样的人吗?”

项约梦反问了一句,呵了呵双手,就在我办公桌前面左侧的沙发上落座,似藏着妙计的浓眉毛起伏了两下。

“我去做家长们的工作,将幼儿园的小班和中班合并起来!”项约梦敲了一下面前的茶几说,“让能歌善舞的沛沛(幼儿园教师名)一个人教,我和张德雪老师加点忙,问题不就解决了!”

“张德雪老师年级大,恐怕吃不消吧?”我担心道。

“没问题,张老师是我姑,我了解她,我去做她的工作!”

“有把握?”我仍然十分犹豫。

“我看你这个共产党员‘不粘闲’(邓州土话,不行,不胜任的意思)!”项约梦起身抖了抖自己红色围巾,黑眼睛珠滚动了一下说,“明天听我的消息!”

“应该是‘好’消息才对!”我如释重负地说。

“人还是谦虚一点好,骄傲了容易落后!”项约梦左脚跨出了办公室门口时说,“毛主席的话是没错的!”右脚停顿了一下,回头补充道,红色的围巾在出办公室门口时就被寒风卷起,仅能在项约梦身后飘扬。

寒鸦在寒风中散尽,学校平静,春天随着新学期如约而至;邓州市市委书记调任周口市纪委书记,绝尘而去,接替而至的新市委书记扶贫的双足已经踏上了都司镇乡间的泥土地;当明月高挂在泰山之巅,温馨着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香甜的中国梦的时候,咄咄逼人的美国的总统特朗普却在白宫,挥动着贸易大棒喧嚣全世界等等等等变换,都没有改变、打断八里校园琅琅的读书声的执着,变化也是有的,其中之一就是共事一学期另俩月的项约梦老师,第一次以老同学的名誉,邀请我去她们家品尝她们“当家的”最拿手的“风干鱼”,作为一名中国共产党的“低”级干部,这有点违背“中央八项规定”的嫌疑,是去还是不去呢?

“不粘闲”的我恐怕又遇上了“不粘闲”的麻烦了!

2019.5.22于八里

作者简介:索鹏,男,笔名“辛廉颇”,先后任都司镇小、小河刘学校、户张学校校长,现任邓州市都司镇八里小学校长,中学高级教师,邓州市作家协会会员,《豫西南文学》、《花洲文学》编委。工作之余常偶有所感,形成文字以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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