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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安老故事之李斯小篆碑失窃奇案
今天为大家带来的泰安老故事,是岱庙的李斯碑被窃的故事,严格意义上算是民间故事演义之类了,故事虽然未必真实,但其中隐含的朴素道理,或许也能让大家有些许感悟。本文内容来自刘兰芳大师的评书《话说泰山》,文本由热心网友姜广富先生整理修改,在此表示感谢。

  岱庙国宝,失而复得,有人为保护石碑,侠肝义胆,万死不辞;有人为了钱财,认贼作父,卖身投靠,同为炎黄子孙,却有着截然不同的人生。

  (一)

  光绪十六年初春的一个午夜,风起云涌,泰安城一片萧瑟,从城右侧刮过来的西北风发出尖厉的呼啸声,只刮得天昏地暗,天空中的月光时隐时现。

  泰城的岱庙,是个千年古刹,建筑高大宏伟,壁垒森严。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岱庙四门早已关闭,碗口大的烫金门钉显出一派固若金汤的模样。四角楼上的风铃在响。突然,在西掖门的围墙上,有个人影晃动。只见这人身强体壮,青色绢帕罩头,黑纱蒙面,穿夜行衣,背插单刀。他环视了一下,见四下无人,一个蜓蜓点水跳下围墙,快走如飞,一直朝西南奔去,不一会儿就来到泰安县衙,轻推大门,见已关闭,闪身来到东边墙下,一个轻功跃上墙头,落在了院内。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令蒙面人意想不到的是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蒙面人刚进了县衙,他也翻身跳进院内,大声喊“有刺客!”这喊声在寂静的夜晚犹如晴天霹雳,刹那间县衙内人声嘈杂,喊声震天,衙役们高挑灯笼火把在院内晃动,现场一片混乱。

  知县毛蜀云,此时正在案前灯下读书。他进士出身,一年前刚来泰安上任,为人正派,执政有方,是泰安城老百姓心目中的清官。

  毛知县听得外边人声鼎沸,急忙来到门外,抬头一看,迎面一条人影


  他厉声喝道:“是翟总管吗?深更半夜为何喧哗?”“启禀大人,我看见一个蒙面人跃墙进入县衙,才喊了一声。”

  就在这时,一道白光一闪,众人抬头一看,只见屋门上挂着一条红绸布在随风飘摆,一把带有素柬的飞刀插在门上,蒙面人却逃得无影无踪。

  衙役取下素柬递给毛知县,他借助灯光仔细一看,柬上写着四行草书:“贼人盗国宝,大刀来告晓。要将贼人寻,叠春院五号。”

  毛知县看完素柬,一头雾水,出什么事了?让我到“叠春院”五号抓贼,哪里被盗了?但是,他心里明白,这飞刀送书,必有隐情。派人赶快告知捕头王传远,让他速来县衙议事,并吩咐三班衙役小心伺候。

  毛知县刚吩咐完毕,岱庙主持宋继昌派人来报案,说岱庙有两个老道被杀。毛知县想这人命案莫非和素柬有关连?急忙带着县御、县承、衙役直奔岱庙。

  岱庙里树影婆娑,配天门、仁安门、钟鼓楼、天祝殿耸立在昏昏沉沉的夜幕里,道士们挑着灯笼照着亮,两名道士被杀死在墙边上,地上的血迹早已凝固。

  宋主持急得胡须乱抖,向毛知县禀报说:“两名道士被杀,镶在道院墙上的李斯小篆碑被人盗走,我没有看住这古碑,愧对祖宗啊!”说罢跺足捶胸,嚎啕大哭。

  毛知县闻听此言,如同五雷轰顶,惊得半天没说出话。心想:这下麻烦大了,丢什么不好,偏偏丢了李斯小篆碑,别看它字迹模糊,仅残留九个半字,可这是两千多年的稀世珍宝啊!据记载,这块石碑,曾经多少次被盗,都被找回来,别看它只有几个字。但是,它的文物价值还有它的翰墨价值不可估量呀!


  在自己任上出了这案子,怎么向百姓交代,怎么向朝廷交代,这可是渎职罪啊!万一找不回石碑,我呀!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县承见毛知县僵持在哪里,一言不发,劝解说:“大人,您先别着急,我看这石碑尚未走远,赶快派人查找吧。”

  事已至此,毛知县稍稍冷静,一边命人勘察现场,一边发出告示:“封锁泰城大小道路,寸石不得出城。”三班衙役在城里城外严加搜索。

  毛知县回到县衙,心想:这石碑虽然高不过四尺,可总有三五百斤重吧,要运出城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再者,那个蒙面人飞刀送柬,想必知道案情!话又说回来,那个蒙面人干嘛不直接报案呢?为什么要飞刀送柬?

  这时,三班衙役总头王传远闻讯赶来。他是毛知县最信任的人,外号叫“铁腿捕头”,他不但武艺高强,办事精细,还是个正直廉洁之人,屡破大案要案,才使泰安的百姓安居乐业,在官场、民间,都有很好的口碑。

  毛知县把情况一说,王传远劝他“大人不必过分焦虑,小人祖居泰安,人熟地熟,为了早日破案,卑职万死不辞。”

  王传远说完,毛知县感动地眼圈湿润,等王传远看完素柬,两人细心地分析案情,最后确定先从“叠春院”查起。

  说起这“叠春院”,泰城人都知道,头等妓院,是专门供游客玩乐的场所。

  第二天清早,王传远带了于四、张明两名捕快,三人一身便装,到“叠春院”打探情况,伺机找寻盗贼的足迹。进了妓院内堂,找到老鸨,老鸨见是王捕头,赶紧迎了过来:“是官爷呀,您是稀客,这么早找我有什么事吗?”

  王传远压低了嗓音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老鸨不敢多问,吩咐道:“去,到五号把白姑娘叫来。”

  不一会儿,白姑娘出来,王传远问她昨天晚上的客人是哪里人?干什么的?长得什么模样?

  白姑娘回答:“这位客人昨晚下半夜就走了,干什么的不知道,听口音像京城人,下巴有颗豆大的黑痣。”王传远想:案情有变,这个人已经走了,可就麻烦了。

  正在这时,听得门口有人喊:“哎哎,我说和尚,大清早你来化什么缘,别在这里啰嗦,快走快走。”


  王传远听了打了个愣神,真是蹊跷,和尚怎么上青楼妓院来了?哪里来的野和尚,出家了还六根不净。我出去看看。

  (二)

  捕头王传远三步并作两步,到了门前一看,这个和尚急忙把身子转过去了,只能看到他的后背。和尚口中念念有词:“世上有难事,迷津问我佛。阿弥托佛!”说罢,甩开大步走了。

  王传远带着两个捕快随后就追,哪知和尚疾步如飞,转身进了胡同,又穿小巷直奔泰山的官道。三人紧追不舍,可奇怪的是,他们追的快,和尚走得快,他们慢下来,和尚也慢下来,始终保持一段距离。那两个捕快虽然年轻力壮,但也跑的气喘吁吁,就是追不上和尚。

  王传远想:我的外号叫“泰山铁腿”,今天竟然追不上这和尚,难道遇上高人了?他们又追了一程,还是没追上,不远不近的就看着和尚在前边走。今天净怪事,丢了石碑,死了两个道士,“叠春院”五号的人不见了,却来个和尚把我们引到泰山上?是不是他的同伙在前面有埋伏。不行,这里只有我们三人,如果他们人多,是要吃亏的。想到这里,他派张明赶快下山禀报毛大人派人增援。

  王传远带着于四,二人继续追赶和尚。当他们越过卧龙槐,走过斗母宫时,三转两转,和尚不见了,原来这里有两个岔路口,一条向上直通玉皇顶,一条向东便是经石峪。

  王传远琢磨了一下,该往哪条道追呢?略加思索,当机立断,吩咐于四:“你呀,就在这岔路口等着,不管和尚从那条道上山,回来必走岔道口,你在这儿当眼线,千万不要乱动,我向经石峪那条道上追。”

  王传远吩咐完于四,迈开双脚,向东追去。这条路不是上山的正道,人迹稀少,却是个幽静的去处,东边有溪水飞流直下,冲刷出一片倾斜的石坪,上面刻着斗大的经文。


  王传远看见石坪上躺着一个人。他想:大清早,石坪上又湿又冷,这人干嘛在这里躺着?他刚想抬腿过去,忽然有人说话,这声音在山谷里显得格外响亮。“阿弥陀佛,王施主来此施舍,为何姗姗来迟?罪过罪过!”

  啊!王传远顺着声音一看,就在不远的树林边站着一个和尚,背着身子。他想:岔路上有于四等着,我在这边看着,不怕你和尚跑了。他来到石坪上,仔细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只见一个人倒在一片血泊之中,脑袋歪向一边,下巴有一颗豆大的黑痣。啊!这不是妓女白姑娘说的那个京城客人吗?他遭到了什么人的暗算,是谁杀了他?王传远机智地躲在一块大石头的后面,巡视了一周,没发现有人,他来到死者面前,一摸胸口早就冰凉了,石坪上的血迹已经凝固,看来人已死多时,哎呀,这么短时间泰城就摊上了三条人命案哪!这可如何是好?

  不见了和尚,王传远只好往回走。不一会就来到岔路口,于四正在等他,焦急地说:“王捕头,您怎么才来,那个和尚刚上山去,我又不能追,正焦急呢?”

  “走,块追。”两个人一路小跑,直奔中天门,越过中天门,直上步云桥,远远看见那个和尚正向十八盘攀登。


  二人追到这里,放慢了脚步。十八盘是登泰山最难走的一段险路,素有“天梯”之称,层层叠叠像陡然而立的天梯,二里之遥,竟修了一千六百多级台阶。十八盘陡峭,两边的山势更是雄奇,东边为飞龙岩,西边为翔凤岭,都是苍岩突兀,怪石嶙峋,状貌如倾如坠,大有泰山压顶之势。王传远小心翼翼,能不小心吗?这里地形险恶,暗藏杀机,况且那和尚行迹诡秘,飘忽不定,所以,他万分警惕,让于四尾随而行,走过这段险路再想对策。眼看那和尚就在前面,离他们很近。

  突然,在拐弯处一声巨响,几块大石头顺着盘道滚下来,朝那和尚直直砸过去,再看那和尚,身形矫健,翻身转体,滚下盘道。

  王传远见势不好,疾步如飞,伸双手用力把和尚紧紧抱住一按,这个动作有两个用意,一是怕和尚滚下去摔坏,二是保护自己。他把和尚急忙翻转过来,看到和尚满脸是血,脑袋早已染成一个血葫芦,分辨不出模样,微睁双目低声说:“古碑已被东洋人盗走,他们都在山顶上,你要小心,衙门里有内奸。”

  王传远刚要问和尚,远处有人高喊:“王捕头,王捕头......”。扭头一看,是县衙里的翟总管,后面还带着两个随从,也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很快就来到眼前说:“嗨,我看见了,刚才有歹人把这个和尚砸伤了,正想搭救,这么巧遇见了你,他怎么样啊?”王传远答道:“伤的不轻,但愿他大难不死。哎,翟总管,这么早你上山干嘛呀?”

  “我今天给毛大人请了假,伺候老娘上山进香许愿,不能奉陪捕头了,可让他俩把和尚送到山下医治,你呀,办你的案子去。”接着跟他的随从低声交代几句,然后上山了。

  王传远见翟总管安排的挺好,也无话可说,只是对和尚放心不下,他吩咐于四,:“你陪他们一块把和尚护送下山,不得怠慢。”

  其实王传远不用惦记和尚,他没有生命危险。这和尚可不是等闲之辈,方才在十八盘上,一看有人暗算,向旁边一闪,石头擦身而过,碰破了脑袋上一块皮,流出了鲜血,趁机一抹,满脑袋满脸都是血,看上去怪吓人的。他明白自己的处境很危险,但是,他相信王传远会伸出援手,就假装昏死,免得再遭毒手。

  说起这和尚,在山东很有名气,冠县梨园屯人,四十岁,小时候学过查拳,成人后擅使大刀,一口单刀所向无敌,威震江湖。几年前在“东昌府教案”中打死法国主教,遭到官府通缉,后投奔八卦教。他看到洋人在中国横行霸道,行使特权,欺负百姓,从骨子里痛恨他们。

  不久前,和尚在曲阜发现有个叫川田太郎的,带着一伙东洋人,要盗窃孔庙中的《圣迹图》,因孔府派出的兵丁多,防备严密,无法下手。他们转悠到泰安,计划盗窃李斯小篆碑。和尚一路跟踪到泰安,暗中查访,摸清了东洋人的一切活动。

  和尚本想到泰安县衙找王传远,两人联手,后来发现衙门内奸势力挺大,一旦走漏风声反而不便破案,这才夜入县衙,飞刀报案。今天清早,王传远就没离开和尚的视线,想暗中援助他。刚才王传远看到自己受伤,派于四送我下山医治。现在我不能下山,应该上山援助他,伺机抓日本浪人。可自己假装受伤,被于四背着,怎么脱身。他用手一按于四的前身,贴着耳朵低声说:“哎,你要小心身后那两个人。”

  于四听了和尚的话,对李虎、李彪说:“我累了,你们背一会儿。”

  李虎接过和尚背着,过了中天门,走到小径旁边,下面是万丈深渊,微微止住脚步,心想:刚才翟总管嘱咐,这个和尚不能留,我把他扔在山谷里。想到这猛然向后一摔。说时迟,那时快,和尚见李虎肩膀一动,正等着他这一手,右臂使劲一勒,反把李虎扳倒在地,翻身用脚使劲一踩他的膝盖,疼得李虎大叫一声,口吐鲜血。

  李彪上前要救李虎,被于四飞起一脚,这一脚正中裆下,疼得大叫一声,栽下深谷,气绝身亡。

  受伤的李虎,挣扎着想要逃跑,被和尚死死地踏住前胸。于四问他:“李虎,咱们在一个衙门当差,你为何要下此毒手。”

  李虎哭着说:“兄弟,饶命,这事不怪我们,是翟总管吩咐的,他收了东洋人的好处,让我俩杀死和尚,兄弟,饶命啊!”

  和尚听后,牙齿咬的咯咯响,飞起一脚,把李虎踢下山崖。

  和尚见于四忠诚可靠,干事利落,是个信服之人,对他说:“现在王捕头很危险,我得上山帮他。你赶快下山,报告毛知县,让他多派人速到山上接应。”于四急忙向山下跑去,到县衙搬兵。

  和尚和于四分手,大步流星只奔南天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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