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盼盼是一位才貌盖世、歌舞绝伦的奇女子。她出身于书香门第，精通诗文，更兼有一副清丽动人的歌喉和高超的舞技。以能一口气唱出白居易的“长恨歌”和善跳“霓裳羽衣舞”而驰名徐泗一带。关盼盼家门败落后，被徐州守帅张愔重金聘礼娶为妾，虽然张家妻妾成群，他却对关盼盼情有独钟，情投意合，十分恩爱。
诗人白居易当时官居校书郎，一次远游来徐州，张愔设宴款待。关盼盼对这位大诗人心仪已久，宴席上频频执壶敬酒，并表演自己拿手的“长恨歌”和“霓裳羽衣舞”。白居易大为赞叹，当即写下： “醉娇胜不得，风嫋牡丹花”，赞美关盼盼娇艳情态只有花中之王的牡丹才堪与她媲美，从此关盼盼的艳名更加香溢四方。
两年之后，张愔病逝，张府姬妾云散，各奔前程。只有年轻貌美的关盼盼无法忘记夫妻情谊，矢志为张愔守节，她只身移居到燕子楼，过着几乎与世隔绝的生活，不知不觉在寂寞孤独中度过了十个春秋。
元和十四年，曾在张愔手下任职多年的司勋员外张仲素前往拜访白居易，并带关盼盼的“燕子楼新咏”诗三首，让白居易观阅。
其一：楼上残灯伴晓霜，独眠人起合欢床；
相思一夜情多少，地角天涯未是长！
其二：北邙松柏锁愁烟，燕子楼中思悄然；
自理剑履歌尘绝，红袖香消一十年。
其三：适看鸿雁岳阳回，又睹玄禽逼社来；
瑶琴玉箫无愁绪，任从蛛网任从灰。
诗中流露出关盼盼在燕子楼中凄清孤苦、相思无望、万念俱灰的心境，真切感人。白居易读后不由得为关盼盼黯然神伤，于是依韵和诗三首：
其一：满窗明月满帘霜，被冷灯残拂卧床；
燕子楼中寒月夜，秋来只为一人长。
其二：钿带罗衫色似烟，几回欲起即潸然；
自从不舞霓裳曲，叠在空箱一十年。
其三：今春有客洛阳回，曾到尚书坟上来；
见说白杨堪作柱，争教红粉不成灰。
白居易设想西郊的燕子楼上，秋来西风送寒，月明如水，独居楼上的关盼盼想必受尽了相思的煎熬。张愔离去后，她脂粉不施，琴瑟不调，往日的舞衣也叠放箱中，今生不会有机会穿了，忽然笔锋一转，说到张愔（尚书）墓上白杨已可作柱，而生前宠爱的红粉佳人还孤孤单单地独守空帏，倘若真的情真义挚，为何不甘愿化作灰尘，追随夫君到九泉之下呢？于是又补上一首七言绝句：
黄金不惜买娥眉，拣得如花四五枚；
歌舞教成心力尽，一朝身去不相随。
关盼盼接到诗笺，细细品读，感到强烈的震撼，诗中寓意太过逼人，用语尖刻，我为张愔守节十年，他不对我施以关怀和同情，反而以诗劝我去死，为何这般残酷？在泪眼模糊中，依白居易诗韵奉和七言绝句一首：
自守空楼敛恨眉，形同春后牡丹枝；
舍人不会人深意，讶道泉台不相随。
关盼盼的诗中有自白、有幽怨、更有愤怒。诗中所言的“形同春后牡丹枝”，是承袭当年欢宴时白居易夸赞她“醉娇胜不得，风嫋牡丹花”之句而来，那时花开正艳，如今却如同春残花将谢；“舍人不会人深意”是痛惜自居易不能了解她真正的心态，在她花开时捧赞她，当她即将凋落时，竟还雪上加霜。事到如今，她本早已了无生趣，既然有人逼她一死全节，她也别无选择了。张仲素走后，关盼盼开始绝食，十天之后，这位如花似玉、能歌善舞的一代丽人，终于香消玉殒于燕子楼上。弥留之际，她勉强支撑着虚弱的身体，提笔写下：
儿童不识冲天物，漫把青泥汗雪毫。
这句话是针对白居易而言的，她恨自己的一片痴心，却不被白居易理解，以为自己不愿为张愔付出生命，在关盼盼眼中，白居易这时已成了一个幼稚的儿童，哪里能识得她冰清玉洁的贞情呢！
白居易虽然是一位伟大的诗人，但他在那个时代，摆脱不了封建宗法观念的束缚，与其说白居易一诗逼死关盼盼，不如说是吃人的礼教逼死了关盼盼！
2007年4月14日于海南大学
图片为电视剧《白居易》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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