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外军联合作战创新、演训与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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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知远战略与防务研究所

作者：丁卫华

【导读】有关联合作战的话题，历久弥新。进入2022年后，全球安全形势陡然紧张，部分地区军事冲突加剧。如是安全环境之下，俄、美等国军队着眼联合作战的现实需要和未来需求，或在作战中尽锐出击，或在建设中奋力蓄势，其基本情况、主要做法和相应特点值得关注。为全面系统考察2022年外军联合作战创新、演训和实践的相关问题，本文以知远战略与防务研究所“外军防务开源情报数据库”、“全球军事态势情报数据库”的精选动态数据为基础，辅以其他信源，以《联合之联合：外军联合作战创新、演训与实践启示录》为题，对2022年外军联合作战实战情况、理论发展、力量建设、演习训练和综合保障等五个方面的基本情况予以梳理，主要做法进行归纳，相应特点给予总结。

实战方面：俄乌战争是联合作战代次更迭的预演

  

   

2022年，全球处于进行时中的武装冲突涉及欧洲、亚洲、南北美洲和非洲多地，分布情况如图1所示。武装冲突烈度以黄、橙、红、赭四色区分，由浅至深升级。其间，符合联合作战基本特征的应属去年初爆发、迄今仍在继续的俄乌战争。图1中蓝色箭头指向的赭色区域即俄乌战争主战场乌克兰 。

图1 2022年全球武装冲突分布示意图1

基辅时间2022年2月24日拂晓，俄罗斯总统普京发表全国电视演说，宣告将以“去军事化”及“去纳粹化”为名对乌克兰采取“特别军事行动”。几分钟后，导弹袭击了包括乌首都基辅在内的多座城市及其防卫设施，俄地面部队从乌克兰东部、北部和黑海方向，分三路对乌发动攻击，俄乌战争爆发。截至目前，可将俄乌战争进程概略区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侵入乌克兰（2月24日至4月7日）；第二阶段，东南战线（4月8日至9月5日）；第三阶段，乌克兰反攻以及核危机（9月6日至今）。

俄乌战争是二战以来欧洲最大规模的战争之一。俄方参战兵力既包括俄罗斯联邦武装力量诸军兵种如陆军、海军、空天军和空降军等，又有来自白俄罗斯、顿涅茨克和卢甘斯克的武装力量。战争初期，俄方兵力224000人。乌方参战兵力主要是乌正规军、准军事部队和预备役部队。双方在陆、海、空战场动用了武器库中除化、生、放、核之外的各类轻重装备，通过信息战和网络战反复交锋，还在反太空领域进行过较量2。面对俄军以空中打击开局，基辅方向为主的多路陆上行动进击的“进阶版叙利亚模式”，乌军则在军事行动中展现了包括“情报众筹”3在内的去中心化分布式作战优势。另一方面，乌军得到了西方世界的常态化不间断援助。在俄将核和战略导弹部队置于最高戒备状态的当日（2月27日），欧盟即开始对乌提供直接军事援助。

俄乌战争尚处现在进行时。无论是在战争初期对俄军“舆论攻势+远程精打+特战渗透”组合套路的嘉许，还是在战争进行中将俄乌战争视为“旧思维与新思维的博弈，父辈与子辈的龃龉，传统克格勃正规军与二次元互联网原住民的较量，飞机大炮与数字技术的对决”的断言，都为时过早。从当前态势来看，乌军及其背后的强大支持的确迟滞了俄军的战术节奏，还限制了其战略企图。但俄军在继续造势核危机的同时，于10月22日启动了“最危险作战方案”（most dangerous course of action），准备以基辅为目标，从乌北发动新的攻势。其成效需拭目以待。

总体而论，俄乌战争以类似海湾战争这一代联合作战的样貌开启和演进，又在“以互联网平台为主要载体，结合技术手段、黑客偷袭、数字货币以及网络舆论力量的多元的综合阵地”上展现出新的特征，是联合作战代次更迭的预演。美国等国对俄乌战争高度重视，多次迟延其军事战略、联合作战纲要和军种作战纲要的颁布，最终将现阶段俄乌战争经验教训载入其作战理论之中。

力量方面：欧亚两线各有特点，谋求以新力量解决“距离的暴政”

  

   

联合作战力量建设体系的外部映射通常聚焦于兵力开发和兵器采办。2022年，从中东转身的美军，重弹“基于威胁”的老调，极力渲染印太地区的“超强竞争”，兵力上建一组，调一轮，兵器上退一批，添一波；俄乌战场上，乌军得到了第三方势力集团不遗余力的投送，俄军则寄希望通过动员来增添有生力量。综合来看，欧亚两线的首要问题都是谋求以新力量解决“距离的暴政”（tyranny of distance）4。

首先，“距离的暴政”当然是指美军作为全球性海上力量，其大型编队的战略性部署所要跨越的浩瀚太平洋。按照目前最快的航渡速度，美海军编队从西海岸的圣迭戈到日本，大概需要14天左右，对于美国来说，既是巨大的安全屏障，同时也是投送军力必须支付的“勤务成本”。其次，“距离的暴政”也是指欧洲战场上乌克兰既有武器装备打击俄罗斯高价值目标难以超越的漫长距离。

美军各军兵种“环印太”密集发力

3月，美国防部向国会提交2022年版《国防战略》，声称“必要时在冲突中取胜，首先考虑中国在印太地区的挑战”。此番，素来在力量建设方针上各执己见的美军各军兵种在大方向上保持高度一致，根据自身定位，“环印太”密集发力。

海军陆战队企图“以岛制岛”、“以海制岛”。3月，美海军陆战队第3师陆战3团正式转制为第3陆战队濒海团。这是美海军陆战队根据《部队设计2030》推进编制体制改革以来组建的首个陆战队濒海团。与陆战团“一团辖三陆战营”的编制不同，平时，一个濒海团由一个陆战营、一个防空营和一个作战后勤营组成；战时，以小规模部队的方式投入部署，陆战队员人数通常在75-100人之间。该团将装备火箭炮系统、导弹系统及其他远程火力；传感方面装备陆空任务导向雷达、MQ-9A“死神”无人机系统；投送手段主要依靠轻型两栖战舰提升濒海地区作战机动力，主要任务是控制进入海上咽喉的通道。这是美海军陆战队实施远征前进基地作战道路上的重要一步——使用专业化、机动化、隐蔽化的“内线部队”，在大范围的分布式海上作战区域实施作战行动。陆战队濒海团是更大的海军远征部队的组成部分，而海军远征部队则是更大的联合部队和盟国部队的重要组成部分。

海军以“30年造船计划”规划海上分布式作战。4月1日，美国会研究服务处在《海军力量结构和造船计划：背景和国会议题》中明示了当前和计划中的海军规模和构成、海军舰艇年度采办速度、海军造船计划的预期可负担性，以及美国造船业实现海军造船计划的能力。海军“30年造船计划”示意图如图2所示。2022财年的拟议预算中要求采购 8 艘新舰艇（船），包括两艘弗吉尼亚级攻击潜艇（SSN）、1艘阿利·伯克（DDG-51）级驱逐舰、12艘星座（FFG-62）级护卫舰、1艘约翰·刘易斯（TAO-205）级油船、两艘TATS拖带打捞和救援船和1艘 TAGOS（X）海洋监视船。2022 财年申请的8艘新舰艇（船），其总数比海军2021财年预算中提交的2022 财年预计7艘新舰艇（船）总数多出1艘，比海军355艘舰艇（船）（每年约10 艘）的稳态更换率低约 2 艘，比特朗普政府于2020 年12月9日提交的一份远期造船文件中显示的12 艘新舰艇（船）少 4 艘。

图2 美海军30年造船计划示意图

国会认为，海军的“30年造船计划”，是对美国国家安全战略和国防战略的回应；计划支持的更为分布式的舰队体系结构将满足遂行未来任务所需求的最具成本效益的舰队体系结构；海军的 2022 财年造船计划与海军最新的部队层面目标一致。

太空军战区级组成司令部“落户”印太。11月22日，美国太空军在驻夏威夷的印太司令部总部激活了战区级组成司令部——美国太空军印太军种组成司令部。该部是太空军计划中的一系列新的军种组成司令部中的第一个，将向印太司令部提供关于太空兵力和能力的建议，这些兵力和能力不仅来自太空军，还来自国家侦察办公室、太空司令部、商业公司和美国盟友和合作伙伴等其他组织。此外，还将向太空军报告印太司令部的太空要求及需求。值得注意的是，早在2021年秋，美空军部长弗兰克·肯德尔所签署的建立太空军战区军种组成司令部的计划就已申明，战区级军种组成司令部负责响应作战司令部司令处理日常任务的要求，其中包括演习和战争规划。

空军行甚于言。有限信息并未明确呈现出美空军对印太地区的态度，但空军仍以实际动作给予联合作战极大支持。9月，美空军KC-46A“飞马”空中加油机在全球范围内部署，该加油机可为F-15、F-16、AC-130J、C-5M、C-17、E-3G、F-35A和F-22 绝大多数飞机加油。通过红旗军演、绿旗军演、海外行动和作战指挥演习等部署概念演习的检验，KC-46A已可支持联合部队 97% 的日常空中加油需求。同时，基于2030年联合作战需求，美空军希望评估国防工业界“为实现防区外打击这一作战目标制定实质性解决方案”的能力，要求国防工业界能够为防区外打击的所有作战概念建立“单一武器设计方案，能够为政府提供适当的数据权利，以便将武器系统的数字设计方案分发给多个供应商进行生产”。

陆军努力为军种在印太“加戏”。此前，陆军已高举“多域战”大旗，率先组建多域特遣部队，在印太责任区进行指挥控制、火力、I2CEWS（Intelligence, Information, Cyber Electronic Warfare and Space）、防护和保障的试验。9月13日，美陆军部长在本宁堡举行的机动作战人员会议上宣称，2030年的美国陆军必须具备的六种能力之一是后勤保障。陆军提出，随着国防部把目光转向印太地区，陆军在此主要角色之一将是为联合部队提供后勤服务。

日本海上力量倾尽全力，对美积极策应

在日美安保合作背景下，日本欲图以重金打造强大海上作战力量，使之在美西太作战体系中扮演重要角色。

4月1日，日本总额为470亿美元的防卫预算案生效。该预算案连续八年创下历史新高，且突破了日本长期以来坚持的占GPD不到1%的限制。日本防卫省将为海上自卫队建造两艘弹道导弹防御水面作战舰。两舰均采用“宙斯盾”系统，排水量约为 20000 吨，分别于2027年和2028年入役。依据标准排水量，新舰将是日本海上自卫队二战后建造的最大的军舰。同时，其现有和未来潜艇将加装远程巡航导弹，射程可达1000千米，既可攻击敌方水面战舰，也可攻击地面目标。

从历史上看，日本自卫队的作战能力，首先要服从和服务于美军作战需要。对当前及未来一段时间西太平洋地区海上军事态势而言，日本自卫队也必须首先服从于美国海军争取制空制海权的需要。无论是西南诸岛部署防空和反舰导弹系统，还是潜艇和作战飞机加装更先进的反舰巡航导弹，日本海上自卫队和空中自卫队，势必要成为美军在西太平洋地区争取制空和制海权的排头兵。日本所谓的“西南诸岛”，则是美军实施远征前进作战基地的首要依托。

俄乌双方的战时力量建设路径大相径庭

俄乌战争中的乌方在兵器上得利于第三方势力不遗余力的军事援助。至2月28日，已有15个国家或组织向乌提供军援5。其中，美国从2021年11月就开始以驻欧各基地现有库存向乌运送从步枪、防弹衣到“毒刺”导弹以及“标枪”反装甲武器系统在内的各类武器装备。出于多种原因，俄方并未/无力摧毁经由北约成员国波兰和罗马尼亚直至乌境内的补给线，致其成为乌之“战争生命线”。到2022年年底，美计划向乌提供远超目前西方提供的弹药射程的地面发射小直径炸弹（Ground-Launched Small Diameter Bomb），以期打击高价值目标，从而进一步削弱俄军后勤以及指挥与控制，最终夺回更多领土。超越现有射程必然延展战场范围，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对“距离的暴政”的超越。

俄乌战争战况日益胶着，俄方在兵力上愈发吃紧。2022年7月21日，英国情报机构军情六处负责人理查德·摩尔在阿斯彭安全会议上称，“我认为俄军快到极限了。我们的评估是，未来几周内俄罗斯将越来越难以补充人力和装备。他们将不得不以某种方式停战，这给了乌克兰反击的机会。”8月25日，普京签署《关于确定俄罗斯联邦武装部队人员编制》的总统令，宣布自2023年1月1日起，俄军人数将再增加13.7万人。9月21日，普京宣布“部分动员”，准备以“训练有素”的预备役人员补充作战损失，充当有生力量。9月，俄出台新的联邦法律，为签订兵役合同的外国人获得俄罗斯国籍提供了简化程序。但福布斯（Forbes）的一项调查关注了10月以来的动员对俄相关军事支出的影响，持续关注俄乌战争的战争研究所（Institute for the Study of War）则称，动员给俄联邦的战争预算带来不利影响。除兵力问题外，俄目前还遇到了弹药不足等问题。12月31日，俄以导弹大规模袭击乌全境多处目标，但与前几轮相比强度降低不少。当日，乌国防部情报总局（GURMOU）局长基里洛·布达诺夫（KyryloBudanov）据此称，乌境内的俄军在火炮弹药方面遇到了重大问题，而这一问题到2023年3月将变得更加明显。

【1】

https://upload.wikimedia.org/wikipedia/commons/d/d9/Ongoing_conflicts_around_the_world.svg

【2】参见知远战略与防务研究所编译的《全球反太空能力开源评估·2022》第171-172页。

【3】所谓“情报众筹”，是指民众利用智能手机App的“发现敌人”功能以“随手拍”方式把看到的敌人上传并提供定位，情报机关将收到的一线战争实况信息拼接为几近完整的战争图景，而后将情报通过另一款App发送给一线官兵，告诉他们哪里有敌人、敌人的数量是多少、武器装备是什么、以及周围有没有埋伏。

【4】语出杰弗里·布莱尼著作《距离的暴政》（The Tyranny of Distance）（1966）。

【5】https://www.aljazeera.com/news/2022/2/28/which-countries-are-sending-military-aid-to-Ukrai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