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畅想
文/何华智
我们到《古秦淮》牌坊前时，还不到四点钟。小骆说六点在牌坊前集合，他认为给我们两个多小时游玩，已是十分充裕了。
唉！这就是团体游的诸多不便之一。要不、你就自由行吧。在秦淮河上坐船泛舟，在古秦淮两岸的大街小巷中寻古觅幽……玩上三、五天，你随便。没有人喊你“集合”的。秦淮河两岸的市俗闹市里吃、喝、玩、乐、住、行、样样俱全。白天玩了，晚上还可坐画舫或木板子游秦淮河，领略那灯火迷离的秦淮神韵……你可选一个清和之日去拜夫子庙，去仰“江南贡院〞。保你玩个十天半月也不想回去，那才叫“乐不思蜀“呢！
秦淮河是一条多么浪漫，多么迷人的媚水呀！那沉沉稠稠的水儿有点黏人、有点勾魂……烛光灯影中，让人情思悠悠，让人情意缠绵，让人流连忘返，让人难猜难解……
我是从《桃花扇》里初涉秦淮河的，那时的金陵真繁华呵！那搖曳的灯红酒绿，那飘泘的纸醉金迷，那温柔的迷情之乡……啊！我只是觉得那花船太艳了，荡得秦淮河水五光十色，我只是觉得那黄酒太烈了，以至于让侯公子迈不开脚步，我只是觉得那秦淮河水太浅薄，以至让那花船上的姑娘们以泪而续……幸好船上有一个多情多义的、刚烈明事的李香君，她站在船头把胸一挺，让秦淮河羞愧了，让秦淮河哭泣了……
我读了朱自清先生的散文《浆声灯影里的秦淮河》后，对秦淮河的牵挂变成了切切的思念。
是朱先生和平伯先生领着我去游了一回一九二三年盛夏的夜的秦淮河，是先生们让我领略了那时的南京的风土人情和秦淮人家的风物世俗。让我在晃悠悠的朦胧里感受了秦淮河上那如痴如梦的“黄晕〞，让我涉了那茵陈酒般碧阴阴的秦淮之水，让我听了那秦淮歌妓从生涩歌喉中发出的江南小曲儿……朱先生妙笔生花呵！他让那小曲儿和着微风与水波的搖拂，幻成了秦淮河的密语，久久回荡在我脑海里……
下船了，我捧起那茵陈酒般的柔柔秦淮河水深深地吸吮，我抬头望着那瘦了二、三分的清亮亮的月儿……哦！天空是那么阔大，四野一片空茫，静悄悄的秦淮河幽深漫长。先生们回去了，我还痴痴站在河边，回味着秦淮河水的春梦秋情，呼喚着秦淮神灵……
秦淮河哟，我来了。我来到古秦淮的大地上，我来到清悠悠的秦淮河上。秦淮河瘦了，秦淮河呆板了，秦淮河两岸太拥挤了，她躺在繁华与喧闹中，静静看着满河岸形形色色的店铺，那满世界的声色俱烈呵！让她烦恼，让她萎缩，她的明丽呢？她的长袖善舞呢？在这热烈的郁闷里，我心多么彷徨呵……朱先生大约是没有见过这样的繁华，明时的繁华更是不能比及了。
此时的秦淮河倒亦平静，静而不息呵！那沉沉郁郁的绿，好似微微皱起的深潭，渴望着热情的燃烧，渴望着大地的包容……呵！秦淮河哟，你是怎样理解这世俗的躁动？你是怎样容纳这繁华的尘埃？那时怎样来，而今还是怎样去吧！热闹也好，落寞也罢。
我在岸边行走，我在岸上观望。总想寻觅秦淮河旧时的模样。游船倒是打扮得花技招展，只是有些单调呆板，失了《桃花扇》中画舫那种灵性，也没有寻到朱先生和平伯先生所乘的那种小巧玲珑的“七板子〞。有风儿掠过，摇曳着秦淮河边绿树上挂的红灯笼……
或许，我该夜晚来，若是夜晚来，大约就可看到漂泘在秦淮河上的“灯彩〞，在五光十色霓虹中，伴着那晃悠悠朦胧，便是欣赏那最美妙的“黄晕〞的最佳时机…运气好的话，还可坐上那种安了躺椅在舱头的七板子，漂游在这六朝金粉所凝的晃荡着蔷薇色历史的秦淮河上，享受那绵绵緾緾的似水柔情，拾起朱自清先生的旧梦……
啊！秦淮河哟、秦淮河，你这甜梦悠悠的温床！你坦胸露怀竟是如些妩媚动人，你让诗人流泪了，你让哲人难过了，你让英雄止步了，你让历史多情了……风儿依然轻拂，水儿依然长流。
我久久地站在夫子庙壁照上首的大桥上看秦淮河，这一段河被两岸翠绿扶苏的树丛簇拥，那身段儿显得瘦小了，那幽幽水巷更显漫漫悠远。看过去，那是一线连天的涓涓细流，穿过了街市尽头，长长久久的漂去、伸展……哦，已经很渺茫了，渺茫之外，那是一片野茫茫的幻化！几多变迁，几多年华，那旷野被不断填充……我怅然若失，我情思万千，那一片灰蒙蒙的茫然，是秦淮河的归宿，还是她飘飞的地方？风儿依然如故，水儿依然长流。天空依然苍茫……
斜阳光辉，血红艳丽，热烈如火，在我眼前闪出无数“灯彩〞呵！这是秦淮河上的灯彩，这是秦淮人家的灯彩。没有朦胧，没有黄晕，只有灿烂辉煌，只有无限热烈。六朝已远去，南京已脱胎换骨。太阳依然热烈，月儿依然温柔，风儿催起秦淮河长波滾滾。
来南京时，小骆说南京的地气薄了，所以娇气，所以脆弱，所以六朝金粉显得那么飘渺……所以朱棣执意要去北京。我不懂南京，更不懂风水，所以质疑此言。
我在大桥上请照相师给我拍照，一张背景是秦淮河上的画舫，正好纳入河岸上大楼的四个大字“秦淮人家“，另一张背景是夫子庙的大壁照，壁照上的两条金光闪闪的黄龙正腾起，深处是翠绿丛中的秦淮河。
我看到孔乙已了，他先生正立在咸享酒店大门柱旁数着碟中的茴香豆，他那揑着茴香豆的手凝在空中了。大约是只剩下最后一粒了，舍不得放进嘴里……绍兴咸享酒店在南京设分店了，孔先生自然是要过来的。
从乌衣巷过去的那条大街真热闹呵！全是豪华酒楼、茶楼、旅馆、店铺，街上游客行人熙熙攘攘，摩肩接踵……“乌衣巷〞这名儿咋一听觉得怪怪的，其实就是从前明军军营，明朝士卒都穿黑色军服，老百姓叫他们黑衣军，所这里就叫乌衣巷了。
我在秦淮河沿岸的大街小巷漫步，大街小巷里拥满了世界各地的客人，他们来看看古秦淮今日的繁华，他们来品品秦淮河昔日的迷离，他们来拜拜夫子庙圣殿，缅怀大中华的先师圣贤，看看孔夫子是怎样步入“大成〞的。
看看吧，朋友们，夫子庙气象如故，江南贡院气派昂然，进去走一走吧，沾沾六朝金粉的紫气……流年似水，气象更新，古秦淮的气息更香更醇。
走过了那苍老陈旧的大石桥，看过了那车辆扬尘的大马路，斜阳西沉，天边一片辉煌。我望着盈盈闪闪的水巷，聆听着秦淮河喁喁咽咽的低吟……啊！秦淮河哟，你这江南名媛，几多柔情，几多神秘，你有太多太多的故事，让我流连，让我咏叹……
20l6年3月9日、于贾村，何华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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