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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证 | 朱培尔,人在清凉国!

印文/得大自在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 
老僧已死成新塔,坏壁无由见旧题。
往日崎岖还记否,路长人困蹇驴嘶。
东坡和子由渑池怀旧诗一首
培尔于长虹桥上

得大自在,源自《法华经》。

在卷帙浩繁的佛家经藏中,《法华经》常与《楞严经》并称,所谓“成佛的法华,开悟的楞严” 。为了方便理解,两者的微妙区别不妨用一句挂一漏万的大白话来说明:楞严是因为活明白了,所以更自在了、更无碍了;法华是因为活透了,所以也就活够了、涅槃了。楞严境界近禅,法华旨趣近佛。

触处无碍,是为得大自在!

所谓佛家门前龙象,原是人间牛马。意在达到自如自在、无挂无碍之前,得先勇猛精进、继而大力放下。

01

朱培尔有今日气象,又因大力放下过什么呢?
他放下了大部分从外头学来的、篆刻和书写的技巧,动笔走刀时甚至连略带写意的念头都没有。就这样随着性子写字,写成啥样就啥样;也随着性子刻章,刻成啥样就啥样,磊磊落落的不太在意人家说它们好或不好。
这就是这帧小品给我的直观感受。这种感受跟朱培尔的刀痕一样明确、清晰。让我想不起任何曾经学过的书法、篆刻理论。我不是怕感受和理论出现矛盾时的左右为难、难于取舍,而是在这种面目的作品面前,所有的理论都会自觉遁迹……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 
管它是东来西往、还是走南闯北呢,连那有形可见的泥上爪痕,也是偶尔为之、从未挂心的结果,我们又何必自作多情?
朱培尔知道这是苏东坡说的反话。
能在诸多苏词名篇中独独选了这首来做闲章题跋,大概也是因为他能理解苏东坡,理解东坡笔下这份看似来去无痕、依稀了无挂碍的背后,与其说是对人世无常的叩问和悲伤,不如说是对这个世界上无数悲喜众生的不舍与不忍。
不舍与不忍,本是菩萨心肠。


02


看朱培尔的书法,不由想起自己在不同的年纪看东坡大江东去,情境与感受都大有不同。年少时每每读到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眼前浮现的是西北望、射天狼;后来在一个很偶然的机缘中,知道灰飞烟灭四个字出自《圆觉经》以后,也真如福至心灵般地觉得:借一杯浊酒酹罢江月后,也就该归于萧瑟、也无风雨也无晴了!
如此一前一后间,看水不是水,看山不是山。
而朱培尔在其半辈子甘苦自知的挥笔走刀中,肯定是有过我醉拍手狂歌、不知今夕何夕的迷恋与痴执,也有过拣尽寒枝不肯栖后的寂寞沙洲冷,如此年复一年的前行中着,或喜或悲,都如刀痕清晰。
直到有一天发现世界并没有那么繁忙、也没有那么繁琐,秋天有落叶、春天花会开,天地亦有好生之德,即便小舟从此逝,也有江海寄余生!
所谓人在清凉国,应作如是观!

03

苏词丰茂,一派江山如画、望中烟树历历般的清雅面目,而东坡居士平生一蓑烟雨,生生滋养出了半个丰饶的斯文北宋……朱培尔可能就是有感于此,并几十年如一日心摹手追,无有懈怠。赫然呈现于眼前的,是龙蛇奔腾于泽、势不可遏的清雄模样。
尤其那份笔因势而动、势因笔而生,看似随缘生灭,实质成竹在胸的的唐宋大草脉象,实在纯正地道、尤为难得!
朱培尔就是带着大草笔意入印的!
这确实是我的一个不期而遇的感觉,就在我来回打量着这帧小品的某一个瞬间,毫无理由地看到这枚“得大自在”的闲章,用笔是如此随心所欲而不逾矩,尤其是在横势的巧妙穿插、纵势的伸缩避让上,恍恍然有黄庭坚与张旭的依稀身影……
由此,回来再一次心怀恭谨地凝视着朱培尔此帧小品时蓦然间从心底升起一股不可遏止的感动!
感动于它让我的怀想是如此的真切而温暖!
无论是怀想苏东坡、苏东坡的词、抑或苏东坡所生活的那个有着绝世风华、迷人而丰饶的时代,还是由此触及的张旭黄庭坚,以及他们笔下龙蛇狂舞时的风雨如磐、风平雨歇后的万象清宁……
所有这些,既让我对书法及篆刻有了更为开阔的认知、更为深情的感悟,也让我更加相信翰墨斯文!
感谢朱培尔,谨以此文为敬!

【声明】承蒙书艺公社创始人李阳兄厚爱,许我对其宏篇巨构《当代书家用印题跋邀请展作品集》第一、第二回中的部分作品作鉴赏性解读。当我决定以——仅针对作品——的方式完成挑战的同时,便注定了其结果必有偏颇。但艺术探索更需想象力的介入,一件作品的创造者与鉴赏者亦不必心心相印……谨此,向文中所涉老师致歉并敬请海涵!
但我更想表达的,是对被信任着的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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