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大年初一

作者︱李 治

又临近过年了，现在的物质越来越丰富，过年却越来越没劲！儿时的过年却是哪么有盼头，也许是越稀缺就越渴求的原因！

儿时的年，是日也盼夜也盼。“红萝卜咪咪甜，看到看到要过年！”哪份喜悦和渴望是发自内心的。过了腊八就是年，村里的老人们会对小孩子们说：“小孩小孩你别谗，过了腊八就过年。小孩小孩你别哭，过了腊八就杀猪。”孩子们嘻笑着、欢呼着，跑走了。那个时候的农村是困难的，能杀得起年猪的人家也不多。而杀了猪的人家都要安排一顿饭，招待一下村邻亲威。我们这些小孩子吃不多少肉，就是图个热闹，屋里屋处的乱窜。因为哪年月日子过得艰苦，犹其是普通人家平日根本就没有条件沾油晕。所以我们十分盼望过年吃肉穿新衣，是个解馋换新的好机会。大年三十一早，母亲便开始忙着煮肉、备菜。我则在站在锅台边，紧紧地盯着锅，闻着那飘出的肉香，不知不觉着唾液已经流了下来。母亲在旁边看了，便会掀开锅盖，用筷子扎出一小块肉放在碗里，我伸手就拿，顾不上烫嘴，狠狠地咬下去。现时代的孩子，啥都有了，不怎么盼了，过不过年都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可以乘过年无拘无束地耍手机。

每到大年初一，我们这些孩子得起早，最高兴的事是穿新衣。（哪时的新衣，是父母早早节衣缩食准备下布票，采购的黄色军用布；委托村上的裁缝照着我们的尺寸做的，形式呆板，衣服上下共四个口袋，裤子肥大，不太合身。）不过盼到一年出头，能穿上新衣，真是件开心的事，男男女女一色的黄军装，黄胶鞋。走在村头，像一个个军人散布在人群里，这也是哪个时代的特色。一波波绿色细浪，在村子推出一道道妊娠纹。羊水渐深，漫过旧年的头顶。新吐的芽苞，返青的枝叶，遮盖不住的早孕反应。掩盖不住人们喜悦的嘴角，人们都被快乐点名，被微笑点名。年就这样在人们祈盼快乐中进行着…

大年初一的早上，是吃鱼儿包面，是母亲独一无二的包法（也叫饺子）（母亲包的包面，是用瘦肉、香肠做饵，加上白菜、香油、盐巴、味精、豆拌做料，切细，用手拌均匀，品赏味道不咸不淡为宜；面是头开晚上发酵，一早包的，把面皮斡薄，沿着一头向左右折叠成皱，像鱼状；形好看，下水煮后，浇上红油很香很解馋。）这一天三顿饭要吃的菜肴都是年三十夜里备好的，只下锅或煮或炒弄熟就行。面鱼儿煮烂了不能说“烂”，说“挣”了，意思是“挣钱”，以免破财。吃一口下去，皮薄馅嫩，满口生香。吃完饭就是向邻里长辈拜年，这是我们这些孩子最乐意做的事，意在红包…

初一这天的下午，我们穿上新衣一般都是在外跑着疯玩。这一天人人家里，都得遵守的规矩：不能动土，怕惊动土神；不能吵嘴打骂，怕当年纷争不断；不能打破锅碗瓢盆和杯盘，怕破财倒霉，一年运气不好，所以这一天都可以懒，孩子更是。还有个不能扫地、扫走了财运，反正规矩多！——如果拜年人多，糖纸花生瓜子皮烟头之类的皮壳、渣滓、纸屑满地都是，非打扫不行，那就一反常态，改从里往外扫为从外往里扫。这是一个变通处理，象征着“财宝进门”，扫好后装在垃圾桶里不倒，财宝也就留住了。民间的习俗，一层摞着一层的文字，一场赶着一场。

孩子拜完年，有的随大人去村头荡秋千。（乡里秋千是用五米左右的碗口粗的木村6根，一边三根从离头I/3多的地方绑定，下脚叉成三角架，稳定；再从扎绳处横起搭一根近二米的碗口大的木棒作为两边连接；然后在横着木棒处搭结两个与三角架馆离30公分并在结处用绳连接的纤绳，纤绳是用棉麻攥成8圆钢筋粗细的绳两边一样长，下端离地近60一70㎝的厚30公分，长一米的木板构成。）一般10岁以下的孩子是不敢单独荡的，成人可一人或两人站着荡；技术好的胆子大的，可以荡到纤绳与横梁保持平衡，大家轮流等待着，等待自己的精彩表演以及观众的掌声…

每逢大年初一，还有一部份呼儿携女去登附近的山，然后捡柴回家。其实，这是流传千年的民间风俗：大年初一，登高祈福，抱财回家。这个风俗，不但在四川很多地区流行，就连云南、贵州部分地方也是如此。我童年时，随大人前往西北方向的有着美的传说的锅顶山（锅顶山：远古时期，后羿射日的其中一个太阳掉到了哪里，女祸娘娘怕它重新升起祸害人间于是就用锅给扣住了，因此就有了锅顶山的传说），也是附近最高的山，海拔2千6百米左右；上去登山人们就成群结队，有的沿着满山翠柏间的人蓄踏出的窄陡山路，艰难上山；有的钻进荆棘丛里了，有的埋入山的林荫深入，有的在抓扯着树木杂藤在艰难探险；从脚跟撵到脚尖，使劲咬着每一个坡道间隙，诚如一粒露珠的形影孤单没有比一意念更强大，但影子还是那么年轻。风在挥手与树叶儿道别，我们在与意志斗争，树荫间，云彩跌落一地，一片，两片或者三片。尽管林林总总的不易；艰难的人群还不时发出欢声笑语，席卷着节日的欢乐。有人走上半山腰的石街地，就爬不动了！只有年劲力状和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我们少年郎，还在继续征服哪云端的神秘之处。努力至到终点，其实上面除了一个转播塔，守山人的简易房子外，什么也没有，但登上山顶哪种满足征服欲的喜悦之情，确是无以言表的。相互微笑，回想攀爬的一些细节，有使你与苍山翠绿对望，气吞山河，倾听风化沧桑的成就之感。每当返回去，很多人总是在路边的山坡上顺手捡上一根柴，开开心心的回家去，因为柴和财同音，寓意空手出门，抱柴归家。当你回家进家门时，家人打开大门连声叫道：“你抱柴（财）来家，抱柴（财）来家啦！”以示财源广进。回到家里己是黄昏，因三十守岁而未睡好，三十初一大吃油肉，初一晚就菜弱加清菜，冲淡一下肠中油腻，早早睡了。初二好一早起来走亲访友或去村政府所在地看社戏。年就这样幸福并快乐地进行着…在故乡，时光是倒流的。老屋、土路，还有路边的牛羊，是一道道让人瞠目的景象。儿时的年是等待中的花开，熬出头的甜蜜，集中爆发的喜庆…因此：故乡，一直不会变老。

现在越来越多的人感概，年味变淡了！原因之一是：很多地方春节不能放鞭炮了，专家说了污染环境。没有炮烛声不热闹。二是：现在是金钱时代，很多在外打工挣不到钱的人不愿回家过年了，老家开销大，光压岁钱就得好几千。加上各种开销好几个月挣得钱，过个年就没了。三是：幸福感的表象下，现代人承受许多压力：住房，医疗，养老，工作，恋爱，结婚等等，以及人工智能的快速发展，未来还将面临就业压力等。时代进步了，而生存的环境却越来越复杂了。看似幸福的时代下，其实是安全感的严重匮乏。从对物质的渴求到物质的剩余，这是一种改革的进步；对精神的渴求到对精神的无助，这是人类的退步；我们的幸福感不能建立在GDP的平均值下，我们需要在改革开放的道路上更上一层，去找寻我们真正有意义的需求。

其实，无论时代怎么变，科技怎么发达，我们是有情感的，是有感知的，我们过每一个节日，都希望亲友之间的交流与祝福。科技只是走向未来的工具，而不是承载我们生活的全部。切勿不要让种种的道德绑架和科技绑架链接了我们的原始情感。无论年味是淡了还是变了，但我们的情感不能变，这才是不忘初心，才是时代进步的根本意义。

年又到了，我和家人以一片落叶的身姿，归根，从飘泊中归来。飘泊，绝不无根飘荡。我们的根在这个日新月异的小山村，哪里有血肉的交错、冷暖的宽慰。有曾经的心跳，朴素的灵魂。懵懂的眼神，无意伤脚的石头，一言难尽的岁月，从未游离开的生活碎片。看过朝霞夕晖分娩的惊艳，侧耳倾听花开花的神奇。摇曳的竹林，安放乡亲内心的宁静和日子忧伤在沉郁而苍茫的烟雨中，满含对于风调雨顺的感恩。沉溺在扶贫助困的幸福的感念之中。一壶慢酒，月光下的老房子以及从前的日子，慢慢又回味了几分。历史终究要向前的，院子里的香樟树，于一片明媚之外葳蕤。风骨苍然，想象光阴如河流一去不复返的样子，光艳与浮华，幸福与安宁。

年复一年，我们依然在探索中追求幸福的真谛。过年好，大年初一再登高，望一望这日新月异的新时，安放在绿荫丛中的小洋楼，以及走在幸福大道上三三两两的人们！

作者简介

李治，70后，居成都，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作品散见：《诗刊》《星星》《滇池》《诗歌月刊》《绿风》《牡丹》以及《成都商报》《荆州晚报》等报刊杂志；拙作入选《中国诗歌大观》等；曾荣获多种国内文化类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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