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的本义,说文云:“绅也”。“绅”字,疏曰:“以带束腰垂其馀以为饰谓之绅”。(均见《康熙字典》)可见,带是束腰系物以饰美的织物。
“带下”一词,首见于医籍的,要算战国时期的《内经》一书,其原始的意思,直接与绅带相联。
《素问·骨空论》曰:“任脉为病,男子内结七疝,女子带下瘕聚。”其时,带下是指部位而非疾病,即“绅带以下”的意思。原话今译,就是“任脉患病,男子腹内结成疝病,女子绅带以下聚生瘕病”。这样,前后二句对称、熨贴。《难经》的成书年代与《内经》极近,且奉《内经》为圭臬,其二十九难说:“任之为病,其内苦结,男子为七疝,女子为瘕聚。”对照《内经》原文看,秦越人也是将“带下”理解为部位,只因前后二者所病均在腹内,便用一“内”字概括而论,删去余赘罢了。病理性带下(以下简称“病带”)在《内经》中已有类似的记载,《灵枢·五癃津液别篇》的“阴阳不和,则使液溢而下流于阴,髓液皆减而下,下过度则虚,虚故腰背痛而胫酸”的描写,这在女子,便是病带无疑,无非当时不以“带下”冠名而已。
由于“带下”一词最初用于女子,并借以隐晦喻示病位,很自然会逐渐地转化为妇科疾病的代名词了。西汉时期,《史记·扁鹊仓公列传》中的“带下医”即是。如王士雄所谓:“扁鹊之为带下医,犹今之幼科自称痘医也。”(见王注《女科辑要》)
东汉时期,开始将“带下”一词引进“病带”的范围,如《神农本草经》牛角角思条下的“女人带下血髓”,《金匮要略·妇人杂病脉证并治》中的“带下经水不利,少腹满痛,经一月再现者,土瓜根散主之”即是。由于最初的病带概念上的含糊,还另外出现了对病带的不同描述方式,如《神农本草经》乌贼鱼骨条下的“赤白经汁”与《金匮》矾石丸条中的“下白物”等。以“带下”借代妇科诸病,仍在沿用。如《金匮》(同前)中的“……在下未多,经候不匀,令阴掣痛,少腹恶寒,或引腰脊,下根气街,气冲急痛,膝胫疼烦,奄忽眩冒,状如厥癫,或有忧惨,悲伤多嗔,此皆带下,非有鬼神。”及“问曰:妇人年五十所,病下利数十日不止,暮即发热,少腹里急,腹满,手掌烦热,唇口干燥,何也?师曰:此病属带下。”均属此类情况。
及至晋朝,王叔和的《脉经》中,有“妇人带下九实中事,假令得鼠乳之病,剧易当剧有期……”的病带记载,而另外又出现“白崩”、“黄崩”、“青崩”、“黑崩”、“漏白”等病名。以崩或漏来形容病带,其结果是造成病带与血崩概念上的混淆不清。
到了隋朝,巢元方在《诸病源候论》卷三十七的带下候条款下写道:“冲任之脉,既起于胞内,阴阳过度则伤络,故风邪乘虚而入于胞,损冲任之经,伤太阳少阴之血,致令胞络之间秽液与血相兼连带而下,冷则多白,热则多赤,故名带下。”首次在文字上用“带下”为病带定名,并谈及病因病理,可谓详矣。虽则如此,在叙述崩漏的卷三十八中,还是出现了“五色崩”、“带下三十六疾”等,这除了说明当时仍沿用以前的名称之外,至少可以说明“带下”在概念上仍较含混,“带下”还没有完全转化成病带的代名词。
唐朝,孙思邈在《千金要方》中,把以前称作“白崩”、“白漏”、“十二癥”的病带,统统归入“赤白带下”的条目之中,标志着人们对“带下”词义转化为病带在认识上的巩固和深化。
“带下”的词义转化,经历了相当长的时间,乃至形成后人们一言及带下,便知所指为病带的情形。若忽视了“带下”词义转化及转化的时间,就会很容易地犯陈梦雷编写《医部全录》时的错误,望文生义,将所有的“带下”都误视为病带。
发表于《贵阳中医学院学报》1988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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