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病（郭红文）‖ 《济源文学》2021（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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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病

郭红文

张家成开完局班子会已经是下午五点半了，刚走出会议室就接到老家大姐的电话。

“家成，咱妈病了，你明天回来一趟吧！”

“什么，咱妈怎么了？病的要紧不要紧？”张家成的神经立马紧张起来。

“我看不轻，躺在床上一整天了，什么也不想吃，也不想动，就是嘴里一直念叨你。”

“去医院看了没有？姐，得先送咱妈去医院看看啊！”张家成心急火燎地吼道。

“家成，你还不知道咱妈的脾气，你不回来，我们谁也劝不了她。”说着，大姐的话语几乎带着哭腔。

“好吧，我安排一下，马上回家！”

这哪能等到明天，今天就得赶回去，老妈病在身，疼在孩儿心，母子连心啊！

他急不可待地开出自己的“大众”，油门一踩就驰出了单位大院。

张家成，四十出头，中等身材，体态匀称，国字脸，浓眉毛，一双黑眼睛炯炯有神，眉宇间透出精干睿智的气质。

他的老家在偏僻的小山村，姊妹四个，上边三个都是姐姐，父亲在他三岁那年就病逝了，是老妈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的。三个姐姐也没少照顾他，好的尽他吃、尽他穿。他是家里的命根子，是老妈手心里的宝贝疙瘩。尽管家境贫寒，但老妈宁愿让他的三个姐姐先后辍学也咬牙坚持供他上学。好在他也非常争气，名牌大学毕业后，他又考上了省城的公务员，历练多年后被组织上派到家乡的县城，出任县交通局局长。

一路上，张家成心急如焚，脑门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他心里不住地琢磨，一向身体硬朗的老妈，究竟怎么了？他后悔不该由着老妈的脾气，让不愿在城里住的76岁老妈独自一人回老家住；他后悔最近由于工作忙没有抽空回家看看。老妈真有个三长两短，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县城到老家也不是太远，但由于山区道路崎岖，转弯太多，张家成到老家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

推开熟悉的屋门，只见老妈正和衣躺在卧室的床上，银白的头发杂乱着，脸上蜡黄，瘦弱憔悴的脸颊上，两个颧骨像两座小山似的突出在那里，额头上敷着一个热的白毛巾。婆家也是本村的大姐坐在床边伺候她。平时大都是她照顾。

“妈，现在怎么样？好点了没有？走，我带您去医院看看”。

“成儿，你工作那么忙，谁让你回来了？”老妈一听家成的声音，微闭着的眼睛慢慢睁开了。

“妈，您有病了，咋不告诉我一声，我是您的儿子啊。”张家成紧紧地握着妈妈粗糙干枯的双手，心疼地看着妈妈布满血丝的眼睛，说着话，眼里已有晶莹的泪光闪出。

“没事，成儿，就是夜里受了点风寒，妈怕影响你工作。不过，妈也真想你了。”

“妈，孩儿光顾工作了，没有及时回来看您老人家……”张家成握着老妈干枯的手，哽咽地说不下去了。

“没事，”老妈疼爱地用手擦了一下家成脸上的泪水，又用手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我成儿可不是那样的人，不孝顺，我儿学不成。”

“妈，那现在孩儿送您去医院吧！”张家成蜷缩在老妈床前乞求道。

“傻孩子，妈没有什么大病，受点风寒吃点药就行了，妈是有心病。”

“心病？”张家成疑惑地看着老妈。

“成儿，我问你，这些年你在单位干净不干净？有没有贪污？公家的钱物你多占了没有？”

老妈的三个反问，一下子把家成问懵了！他张大着嘴巴愣在那里，嗫嚅着不知怎么回答。

老妈见他畏畏缩缩支支吾吾，气得嚯的一下掀掉了被子，脸涨得通红，嘴唇都有点乌了，双手颤抖着指着张家成，想说点什么，却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所打断。

家成的大姐赶紧把水递过去，老妈喝了几口水，情绪才慢慢平缓下来。

“怪不得我在你那里住的时候那么多人来找你，还说是来看我的，是不是来给你上货的？”老妈怒目注视着家成，声音都有些沙哑了。

“妈！”家成眼见老妈气成这样，猜想老妈肯定误会他了，现在他才找到老妈不在他家住的原因。他一下子跪在了老妈的床前。

“妈，孩儿向您发誓，真没有贪污一分一厘钱，也没有侵占一点一滴财物，修路搞建设，整治搞绿化，孩儿都是走招投标流程，任何决策都是开会集体研究，有人送钱送卡送物，都被孩儿言辞拒绝了。妈，您放心吧，无论大事小事，孩儿都没有违规，都没有犯事。”

“真没有？你得给妈说老实话。”

“妈，您老放心吧，真没有什么事，孩儿永远记得您教我的话，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做清官、好官，不做贪官、糊涂官。”

“没有就好，成儿，不管你将来做多大的官，你永远都不要贪，不要翘尾巴，不要当官老爷，要凭良心为咱老百姓办事，咱不能让别人在后边戳咱的脊梁骨。”

“妈，孩儿记住了！”

“还有，”老妈又紧盯着家成，一字一句的说道:“妈不会讲大道理，但你给我听着，咱们老张家，世代忠厚善良，一辈子都没有做过亏心事，你爸在世时常说，三尺苍天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善恶在两边，就看你走哪边。成儿，妈今天给你说，如果你敢犯事，妈就不认你这个儿。”

“妈，您老的教诲孩儿都记住了。”

“好了，这下妈就放心了，妈的心病也好了。”

张家成起来后，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老妈今天这是怎么了？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她发这么大的脾气。

“成儿，妈今天可能说话重了点，但妈让你回来也是有缘由的。”老妈见张家成疑惑的样子，又接着说道:“前些日子，村东头你干娘的儿子，就是和你一起考上大学的明子，听说比你的官还大，不知在哪个市当书记，可他犯了贪污罪，已经进去了，他媳妇和儿子受到牵连也进去了。你干娘知道了，整天就是哭，两个眼睛都快哭瞎了，作孽啊！妈听了这事儿，心里砰砰跳个不停，晚上整宿整宿做恶梦睡不好觉，饭也吃不进，一听警车响，妈吓得浑身哆嗦。妈是担心你啊！成儿，如果官不好做，你回来老家吧，妈还能养得起你……”老妈没说完，深陷的眼窝里早溢满了浑浊的泪水。

“妈，成儿让您操心了……”泪流满面的张家成扑在了老妈的怀里。一旁的大姐也早已泣不成声了！

“成儿，”老妈擦了一下眼睛，轻轻地拍了拍张家成的后肩。“今晚在家陪妈一晚上吧！赶明儿，你去看看你那可怜的干娘，作孽啊！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老婆子了。人呐，你要那么多钱干啥呀？这辈子能花完吗？一家人齐齐整整在一起有什么不好！”

张家成缓缓地站起来，老妈最后的这句话犹如一击重拳重重地砸在他的心上，他不由地深深吸了一口气……

作者简介

郭红文，河南济源人，宁安市作协会员，就职于济源市五龙口镇人民政府。有文散见于《济源日报》《济源文学》《大河文学》《金石文学》《宁古塔作家网》《当代精英文学》《中州作家》等媒体。闲暇之余，喜欢读书，喜欢用文字思考人生，喜欢用手中的笔杆去敲醒每个黎明，去温暖人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