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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 | 《绿色记忆》之:紧急救助 | 作者:刘月凯

这是八六年八月的一天下午,我和陈国亮等人到克井X村执行拘留任务(故意毁树),所里偏三轮出了故障,总发动不着,我紧急求助X厂王厂长,平时我俩私交很好,用他单位车已经不止一次了。一会,吉普就开过来了,用过几次车,和司机小马也成好朋友了。没有客套话上车就出发,这时是下午三点。都说熟不拘礼,一路上说说笑笑,刚过佃头村,前面有辆东风车,弯弯扭扭地行驶着,车厢上坐有20多个青壮年,有面向前,有脸朝后,还有扶着车帮看两边景色的,“212”鸣一阵喇叭,“东风”不但不让后,仍在路中间扭着“秧歌”,车厢上有几个年经人在嘻笑着,不知是说小车司机技术不过关超不过去,还是称赞东风车司机有能耐,挡着后面车就是不让超,我坐在司机的旁边看得清楚,心想又遇着楞头青司机了,他故意开着车扭来扭去,占着整个路面自鸣得意。小马是个老司机,看前面大车不大对劲,他判断说:“东风车司机可能喝酒啦!”陈国亮也接上说:“我看也象是,不要超了,跟在后边慢慢走吧!”正说着,对面过来二辆拉煤车,“东风”来回摇晃着差点撞在一起,幸好对面车躲得快,我清楚听到煤车司机大声骂:“不会开车,爬你妈那X回家吧,来路上送死啊!”小马也忙把车拉开距离,以免“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对面又过来一辆拉石头汽车,“东风”猛地偏离了方向,冲向路东正在流水的硬化渠,说时迟,那时快,“轰隆”一声,东风车翻了,刹那间,哭喊声、惨叫声响成一片。吉普车紧随在后,相距十几米,只几秒钟时间,司机小马来了个紧急刹车,刻不容缓,我几人不约而同,毫不犹豫地蹦下车。……

车厢上的人全部被摔出车厢外,反应灵敏的已经爬起,没清醒过来的还躺在地上,我到车前看到有三位上年纪的老者,叠压在驾驶室内,有一长者头部流着血,挣扎着乱喊乱叫,这时我看到周围的人都向这边跑来,特别是有两个开小拖拉石灰的,车没停稳就飞快地往这里奔。我仔细一看,车下还压着二个人,其中有个中年男子被压在车轮下,被摔下车的人很快清醒过来,大声喊叫“救人!”我和小马、老陈使劲去开驾驶室的门,可车门已变形,怎么也打不开,我只好在旁边找块石头砸碎车窗玻璃。把驾驶室里的四个人(其中有一年轻司机)拉出来,摔到车下的人有鼻青脸肿,还有磕破头正在流血,另有几人掉入渠中,爬出来已是一身泥一身水,能站起来的都起来了,车轮下的二个人还被压着,几个人费好多大劲也没能拽出来,看来只有抬车了。时间不等人,我招呼围观的人快来帮忙,加上那些“轻伤不下火线”的,足有20多个人,陈国亮外号“大喇叭”,这次派上用场了,他喊着号子,“一、二、三,大家格劲、一、二、三……”,我和大家一面抬车一面跟着喊,车子被抬起来,轮下的人很快被拖出来,同行的人喊他俩的名字,然而只有一人还会呻吟,另一个人已不省人事,我赶快招呼小马,将最重的两个伤员抬上车,并由他亲人陪着,送往最近的一所职工医院,我寻找东风车司机,他早已不知去向,有人说把他救出驾驶室,他一看这惨状,先是蹲在路边“呜呜”哭,知道自己惹了大祸,趁大家慌乱救人时偷偷溜了。

我和老陈将轻重不同的伤者安置在路边,我开始到路上拦截过往车辆,有几个伤者身上正流着血,可一连拦了五辆小车都没有停,路边围了很多人。有司机知道是出车祸了,加大油门冲过去,有两个司机象是故意耍我,快到我跟前时放慢了车速,当我上前说明情况时,司机一踩油门一溜烟跑了,气得我大骂“王八旦!没人性的东西!”老陈也大骂:“到前面跌沟摔死你!”患难之中,那些坐车的人互助精神都很强,也许是亲戚的缘故,无伤扶有伤,轻伤扶重伤,有二人伤情较重,头部在流血,搀扶他的人用手巾给他捂着,血渗出毛巾从指缝中往下滴落,有人哭,有人叫,有人呻吟……

时间就是生命,文明拦车,看来不行,那些没人道的司机,看这么多伤号竟无动于衷、见死不救,太缺德了。谢天谢地,有一辆红色桑塔纳主动停下来,里边坐的好象是个领导,一问情况,二话没说,“快上车!”又送走二位重伤者,我让老陈坐上车,抓紧给医院交涉。先治疗,后算帐,不能再等好心人了,时间就是生命,情急之中,我站到路中央,一手拦车,一手掏出五四枪,我已顾不得人民警察什么形象了,也不管我这套作法是否符合上级规定,反正救人要紧,我警服上已染不少油渍、泥灰还有血迹,帽子也不知哪儿去了,围观的不少人看着我这模样,窃窃私语偷偷笑,我不管他们说什么,笑什么,哪怕是骂我象土匪劫路也好……来了一辆黑色小车,我一拦,后车窗伸出一个胖脑袋:“干啥的?我抓紧到市里开会,别耽误我事!”“不误你开会,拉一个伤号,顺路!”我说。小车司机犹豫着,里边有人小声说话,我斩钉截铁地说:“这个忙你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不帮就别想走!”围观的人也一片谴责声,伤者家属“扑通”一声跪在车前,胖脑袋极不耐烦,“快上来吧,只能捎一个。”然后他又摇摇头,象自言自语,“才买的新车,车牌都没上。”实际上车里就他一个人,他是看着鲜血淋漓的伤者,怕弄脏了他的车,染上霉气。车子启动时,我“啪”地给他敬个礼。“我代表受伤家属向你表示感谢!”胖脑袋朝我无奈地摆摆手。我用同样方式又拦了三辆车,都还算顺利,司机二话没说,拉上伤号就走,把我感动的在车后连连敬礼。最后只剩一名伤者和一名搀扶者,我拦住一辆新吉普,解释半天车里人不知是个啥干部,架子挺大,爱理不理的,总说有急事不能耽搁。你不尊重我,我也不抬举你,我恼怒地拿枪指着他的车,“不把伤员拉上,你就别想走!”我较上劲。接着问“车是哪个单位的?叫啥名字?我会有一天要找上门的!”

“公安老兄,别生气,现在穿这衣服的太多了,也分不清那是真的那是假的,我有眼不识泰山……”车上的人看我态度强硬,态度马上变了,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我那几句话,他以为我是交警队的,怕日后找他车的麻烦,他载走最后的伤号,我连声“谢”都没有……

当我赶到职工医院。老陈和小马已与院方协商好,先抢救人,暂不说入院费,一个穿白大褂的上点年纪的大夫看我穿身警服,主动与我通报情况,说有一重伤员情况危急,正尽全力抢救,老陈接上话茬,“就是那个压在轮子底下昏迷不醒的人,听说内脏已破裂,肚里积了不少血,看样……”往下没有说他摇摇头。我来到急救室,重伤者醒过来双手乱抓,两腿乱蹬,几个人都按不住他,可能是他心里急躁吧,他看看我,一面挣扎一面问:“你是谁?你是谁?我咋不认识……”旁边除了穿白大褂的医生护士,还有他的三个亲属,我这个穿警服的陌生人有些显眼,“我是警察。”我高声回答。他用眼盯着我……不到两分钟,他的双手双腿再也不动了。医生又紧急抢救一会,然后医生边收拾器械边告知:“人已经不行啦!”我问周围的人谁是他的近亲属,一位老者说:“他家没人,我是他叔。”说着就呜呜哭起来,其他亲戚也跟着哭成一片。

从陈国亮口中我了解到(他问过情况):这天本来是个大喜的日子,死者的侄女出嫁(驾驶室里有位老者的闺女),新郎新娘同在一个厂上班,自由恋爱,喜结秦晋,今天结婚典礼,男方在厂里摆了十几桌招待女方娘家。儿娶女嫁,礼节规矩相当多,送亲的应该赴宴的提前几天都通知到了。婚礼是在厂里举行的,除亲戚还有厂领导一茬的同事,大喜日子自然要在一起热闹一番,娘家人在这种场合是贵宾,男方亲戚频频劝酒,娘家人应接不暇,杯后,酒足饭饱;套一会亲情闲话,贵宾们不便过多打扰,客走主家安。职工结婚,厂里能照顾的都照顾了,派车送亲那是没啥说的。一九八六年,各厂交通工具比较少,他厂没有客车轿车,厂领导的二辆小车也抽出来全程服务,提前把女方亲属中的老太太、媳妇、小孩送走了,剩余的男客坐的是厂里新置的东风卡车,这在当时已经很排场了。东风司机和女方家还沾点亲,担此重任,理所应当,他也作为娘家人被频频劝酒,本不胜酒力,且充英雄好汉,于是就演绎出……所幸的是小车送走两车人,如果都乘这个车,那后果更不堪设想。

喜事成丧事,亲戚们(都是直系亲属)一死多伤,还有两位仍未脱离危险,哭声喊声乱作一团,我和老陈、小马极力劝说,护士也提出忠告,医院还有其他病人,……,几位老者方才止声……

死者的叔叔告诉我,他无法对死者父母讲,他二老年事已高,都过古稀之年,他媳妇还领着两个未成年的孩子,已坐小车提前回去了。在医院我给X厂打了电话,总机说一定转达,是没找着人,还是其它原因,一个钟头了,还没见来人。伤号都已安置好了,我们该办我们的事了,我去和那几位老者打招呼,说还有任务,要告辞了。可那几个老者拉着我仨人的手,说啥也不让离开,哭着哀求说,帮忙帮到底,还有一位老者要给我下跪,说:“二狗死了,他家人还没有来。这责任俺担不起呀,无论如何用你们的车把他家人拉来……”我和老陈小马一商量,看来到这个份上是轻易离开的,不能走执行任务,早一天,晚一天,他跑不了。做为一名人民警察,怎能在群众哀求哭喊中撒手离去……

我嘱咐老陈看好死者亲属不要哭闹影响其他病人,我和死者叔叔坐车去通知二狗家人,车到勋掌村,见到了死者父母,我的心隐隐作疼,这是两位年过古稀,满脸风霜的弯腰舵背的老人,我心里一阵酸楚,马上又联想到这场飞来横祸将要让白发人送黑发人时,心情越发沉重,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我没有经历过这种事,不知该如何说才好。

“才发,你不是去……咋回来了,那二狗呢……”二狗父亲象是预感到什么,拉着他兄弟的手急着问,老太太颤巍巍地从屋里出来:“是不是出啥事啦?”

路上已商量好,暂不把二狗的死告诉二狗父母,万一老人经受不住打击,有个好歹咋办?死的已经死了,活的不能再出啥问题……

“你二老别担心,二狗是出点事,不过正在医院……”我不会说假话,特别是这人命关天的大事,哄高龄人于心不忍,但我不知如何安慰才好。他叔拉着兄长的手,红着眼一个劲地叫:“大哥、大哥……”,其它啥也说不出来……

老太太马上哭了,“二狗在哪个医院?快带我去看他。”立刻就要走。

死者的妻子去地了,看来这是个闲不住的女人。二狗叔叔去地找半天才把她找回来,对她也没如实告知,她听说丈夫出了车祸,十分着急,一路上问这问那,伤哪了,要紧不要紧,我说谎话不在行,在搪塞的同时,心怦怦直跳。到了医院,我忙找到老陈,他比我大几岁,办事有经验。我说万一出啥意外,得赶紧给医生打招呼。果然不出所料,二狗父母被搀下车,在一群亲戚的簇拥下,进了急救室,两位老人见到死去的儿子,马上晕了过去,“姑夫”“舅舅”“大伯”“妗子”……乱哭乱喊,有掐老人人中,有抚胸部,比较坚强的当数死者的妻子,她爬在死者的身上哭天扯地,看了令人揪心,有准备的医生急急赶来,对两位老人紧急抢救……老陈在一旁训斥他们那些亲戚,“到这时候了,就知道哭,咋不想法安慰两个老人……你们越哭,不更增加老人的悲痛……”老陈说的有道理,周围的亲戚马上不哭了。老陈的嗓子嘶哑了,“大喇叭”再也发不出高音了。

死者家属提出要叫死者的岳父母、舅舅……

小马有求必应,吉普车连跑数趟,天黑了,小马偷偷告诉我,车里已经没油了,恐怕跑不回去(那年月有钱也买不到油)我们默默离开了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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