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是南山林场开早饭的时间，职工们拿着碗纷纷向食堂涌来。有二位急于吃饭，准备进市办事的年轻人，刚要跨进食堂门，猛然发现房门西侧墙上，最显眼的地方贴着一张大字报，白纸黑字，上面清楚写着：
全场职工同志们：
我场的“周扒皮”何许人也，那就是瘸腿场长——石劲松，他不分白天黑夜，让工人加班加点，一天干十几个小时的活，工资一分不多，他剥削工人，坑害工人，与“周扒皮”相比有过之而无所不及，他是当今的大财主，大恶霸，由于他办事黑心缺德，这辈子他断子绝孙，……凡欺压工人的都没有好下场……
对开的纸，写了满满一张，细看，毛笔字歪歪扭扭并无功底。这种大字报，“文革”前期满天飞，遍地皆是，还有比这更恶毒的。自十一届三中全会“拨乱反正”之后，大小字报早已绝迹，如今又在偏僻林场又“死灰复燃”……
不一会，大字报前围一堆人，也顾不得吃饭了，“文革”中年龄倘小不记事的年轻人象看到了稀罕物。
技术副场长得到消息，马上揭掉了大字报，卷卷就拿走了，去晚的人并不知上面的内容。
职工们边吃饭边议论，反映不一。
“到啥年代了，还用文化大革命那一套，这可算违法呀！”
“这是对场领导的人身攻击，人格侮辱，说不定报公安局还当个案办哩，谁写可要吃家什呢！”
“对领导有意见可以公开提，不行就往上级反映，何必背后搞这一套。”
“真给他提，他也未必能接受了，不定咋打击报复呢！”
“要说石场长也够辛苦的，都五十岁的人了，还领着职工没明彻夜的干。”
“整天瞎忙活，干不到点子上，净劳民伤财。”
职工站的立场不同，所抱观点也不同，有维护场长声誉的，有怀同情心的，也有幸灾乐祸，感到出一口恶气的，多数人“事不关已，高高挂起”，默不作声的。
场长石劲松，年愈五旬，上任不到三年，他腿上有些毛病，走路有些跛，但不妨碍劳动，他一生没有儿女，收养了远房亲戚一个男孩，快二十了，这本与他人无关，不碍外人啥事，可那些对他有成见的人，却把这些生理缺陷当作短处去揭，大字报的作者居心何在？对领导有意见可以提，咋能用泼妇骂街那一套，此人趣味太低。
石劲松原在局机关干办公室主任，南山林场原级别挺高，是一个副局长兼场长的，可这个副局长作风不检点，与自已在场干临时工的小姨子明铺夜盖，职工反映强烈，联名上告，贵局长事发后被撤消党内外一切职务，调出林业系统。石劲松就接了这个职，南山林场在全省很有影响，历来省厅、地区对它都十分重视，市林业局经过慎重研究，才做出这个决定的。
他是解放初期参加工作的，肚里有点墨水，能写写画画，一直在机关扛大梁，“文革”被下放农村锻炼过一年多，要说对林业并不陌生，可对林场基层工作并不熟悉。起初他并不想当这个“蛇头”，这么大年纪了，“牛尾”当到底算了，可局长找他谈多次话，碍于领导情面，他勉强答应下来，这是组织上对自已的信任，并寄于厚望，他踌躇满志，信心百倍地上任了，他决心干出一番事业来。
由于前任场长在场里结党营私，拉一派打一派，弄得人心焕散，他说，他接的是黑豆茬。
石劲松责任心很强，上任伊始，他着实费一番心血，下一番功夫，上级对国有林场的投资逐年减少，场里这百多人要向他要吃要喝，光正常开支，就有差不多一半缺口，省厅开会一再倡导“以林为主，多种经营，广开财路，以副养林，以短养长。”他按这个指导方针，开拓思路。
他家在农村，回家时看到不少人在种姜，他一打听，这几年姜在市面上价格看好，小商小贩直接来地批发，销路不愁，他思来想去觉得是个好项目，当机立断，他决定种姜十五亩，并派人到村定了姜种，还聘请了二名技术员。
石场长仔细算了一下账，十几亩姜到头能收入七万多元，除去人工杂项开支，少说也落三万，他满怀希望，天不明，就早早起来，打钟叫人，到姜地拨草，干一个半到两个小时，再吃早饭，晚饭后，扯上电灯继续加班，过去一天二上工，如今变成四上工，他不会做职工思想，场里的干部工人都想不通，他们习惯了八小时，这样一折腾，不少人怨声载道。
他不懂“市场经济”，到了刨姜季节，姜价大跌，会计算一下账，按现价连姜种钱都捞不回来，全场人起早打晚半年多，白忙活了，劳民伤财，工人们苦不堪言。
石场长并不气馁，经济社会，市场行情把握不准，是常有的事，不能一旦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吃一堑，长一智。他不在种植上单打一了，他改种药材，地黄、白芍、党参……他到医药公司打听过，反正啥价高价稳就种啥，每样种个一二亩，并按队组划了责任区，种下的是信心是希望，收获的仍然是沮丧，是懊悔。
石劲松最大缺陷就是刚腹自用，自以为是，听不进不同意见，特别是他和技术副场长关系弄得很僵，几次当着职工的面吵得不可开交，石一直怀疑这位副手背后拉拢一部分人，给他拉反套，想看他的笑话。当这位副手从墙上把大字报揭下来交给他看时，石马上怀疑这张大字报与他有直接关系。
职工也在私下议论，猜测这事会是谁干的。
石劲松看过内容，非常震怒，人常说：打人莫打脸，骂人莫揭短。我辛辛苦苦倒落个被人侮辱谩骂，他拿着大字报到市里找局长。
“这个场长我说啥也不干了，你另选高明，哪怕我回来当个一般人员也好……，我整天起早打晚图个啥？让职工咒我骂我……”他要摞挑了。
“老同志了，不要闹情绪，文革咱受那么大的冲击都过来了，现在还怕小小的一张大字报。”王局长安慰他，“你真要不干，那才达到写大字报人的目的，……回去鼓起勇气，继续工作，打起精神，你放心，局里会妥善处理这件事的。”
“处理不好，说个老天爷我也不干了。”石劲松临走丢句“要挟”的话。
王局长派人将大字报送到公安局，要求立案查处，内保科长看了内容后，推托说案件多，抽不出人，往后放放再说，过几天又去催，人家转变了口气说，从内容上看，是场领导工作方法不，职工有意见，借此发泄，构不上刑事犯罪，还是你们内部处理吧。王局长找公安局领导，请求人去查，案件能不能破是次要问题，关键是在场里震慑一下，给场长拾拾脸……
“你林业上也有派出所，业务上受公安局领导，他就代表公安了，案件如果破了，咱共同研究个妥善的处理意见。现在，局里案太多，确实抽不出人。”公安上一位副局长说。
老所长韩宝清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在家休息，我和小李在所值班，被局长紧急召到南山林场。
局领导差不多都来了，一把手王局长，常副局长，张副局长，还有三个科长。王局长将任务向我和小李作了交待。
先召开一个全场职工会，王局长把石场长二年多来的主要政绩讲了讲，当然也把他工作中的问题指了指，人都有错误，十全十美的人几乎没有，最后王局长规劝写大字报的人主动投案自首，争取宽大处理，并希望大家能够大胆检举揭发……
局长兴师动众，主要是安抚石场长。但我和小李感到思想有压力，局领导、全场职工都在看着我俩……
我和小李一到场就介入调查，找把米尺，量过贴大字报的高度，然后又访问两个炊事员。
“我起来做饭是五点半，当时天还黑看不清东西，开门时不大注意……”两人回答基本一致，不管他俩是否注意，我分析，大字报贴的时间应在炊事员做饭之前……
职工会结束，紧接着是小范围会议，参加的是场部行管人员，王局长首先介绍：
“今天月凯和小李是受公安局委托，来场侦破案件的，希望大家能全面支持配合。”
这次我俩的身份有所转变，代表的是公安局。
王局长开的是案情分析会，我俩参加很有必要。他让林场的有关人员谈谈看法，并提供有关线索和嫌疑人。
两个副场长分别发言，除了对写大字报的人表示深恶痛绝外，没有提出具体的可疑对象，看来都是逢场作戏，在局领导面前亮明自已的态度。
石场长的发言与众不同，他先做了自我批评：
“这几天我进行了深刻反思。到场二年多，满腔热血，没有干出成效。好心没得好报，这可能与我平时工作方法简单粗暴有关，王局长在职工会上给我指出来了，我接受批评今后一定注意。”
“这不是年终考评，让你述职哩！那些话就不要再说了，谈谈你对哪些人有怀疑，理由是啥 。”王局长说。
“那好，我就直言不讳了。”石场长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说，“我看写大字报的跑不了这几个人。第一是郭新，在姜地锄草他和我大吵一场，这都知道，我说他草没锄净，支差应付，他说我瞎指挥，你来场把职工弄得黑夜白天不能安生，跟你瞎熬眼，下些憨力气，到时还不知能卖个仨核桃俩枣；第二个是丁小明，清早大家都在地干活，他却在屋睡大觉，我逮住他几次，扣他两个工，他找我办公室和我闹……听说他在地里干活公开骂我。”
“还有江ＸＸ、牛ＸＸ……”他一连说出四个人，都有怀疑理由，后来他突然话峰一转，“恕我直言，这二天，我思前想后总觉这张大字报有来头有背景，光凭这几个年轻人没有恁胆大……”
他的话几乎是挑明了，大字报背后有人指使。两个副场长听出石场长的话有所指向，显然有些坐不住，过去开场委会，他俩直率地反驳过石场长的“一意孤行”，甚至吵得一滩糊涂，不欢而散，石场长说嫌疑对象时，眼睛直往两个副手脸上瞟来瞟去，很有用意，在场的人都看到了。郭新、丁小明和技术场长关系不错，来往频繁，两个青年敢公开与场里的一把手分庭抗礼，没有后台撑腰他不敢这样“猖狂”……还有江、牛二人与另一个副场长关系也不正常。
石场长是个炮筒子，心里有啥说啥，不会转弯磨角，不讲策略，他得罪人，就吃这个亏。王局长会前还和他开玩笑“你是豁嘴骡卖个驴价钱，吃嘴上的亏了。”
“石场长，你怀疑谁是后台？就明说，别遮遮掩掩，让人听着别扭”，技术场长首先顶上去。当着这么多局领导，落个幕后指使的嫌疑，他当然不干。他还年轻，才三十多岁，今后的路还很长，背上这黑锅，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他对前途……他站起来针锋相对了，“咱当着局领导的面说清楚，贴大字报的事必须查清！查不清我还不愿意呢！看到底后台是谁？”
“石场长别整天疑神疑鬼，对谁都不相信，”另一个副场长也接上话茬，“局领导都在这儿，我明确表个态，这事若查出来与我有关，我情愿卷铺盖回家！月凯、小李，你俩下点工夫，哪怕在场住上一年，也得查个水落石出。”
“查出大字报是我指使，我情愿去蹲监狱，无任何怨言！”技术场长又补充一句。
轮着石场长坐不住了，两个副职将矛头一起对准他，他刚想回应几句，王局长看会议要僵，忙出面制止。
“这是案情分析后，不是辩论会，不争你是我非的，案件没破之前，谁都可以怀疑，谁都是怀疑对象……只有大家齐心协力，帮着把案破了，一切都会清楚……，我可提醒三个场领导，在一起工作，要互相支持，互相配合，不能相互猜测，互相拆台，今后有利于团结的话多说，不利于团结的话不说，你三个人今后多在一起交心，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两个副职要当好正职的助手……”
王局长的话能听出啥意思，石场长和两个副职都有些脸红……
“我谈点看法……”我想把话重新引到正题上，接过王局长的话，我看两个副局长嘴动了动，意欲发言，他俩一说又是一大堆，对案件侦破毫无用处，白白浪费时间，我只好采取对领导不恭的作法，也给难堪的三个场长解解围。
“刚才我看了贴大字报的现场，又访问了几个人。首先，贴大字报人的身高应在一米七二到一米七五之间，我量了一下贴的高度，我立着脚才能够着两个上角，我身高一米六八，以此推断此人要比我高，第二写大字报的人和贴大字报的人可能是一人，也可能是两人或仨人，但人数不会太多，第三此人文化程度不高，初中文化，上高中也是一年半年，“文革”中已经记事，譬如说何许人也，这是文革中常用的词。”
“所以说写大字报的人年龄应在二十五到三十岁之间……第四书写地点比较偏僻……”
我的分析推断，王局长听了不断点头，其实我六三年上山下乡就在这个场，在这里我整整干了十七年，我调到林业派出所还不到五年，应该说我对场里的人员还是比较熟悉的。
“至于石场长刚才提出的几个嫌疑对象，我有不同看法，说出来不一定对，郭新，他爹是场里的老工人，已退休回家，他工伤瞎了一只眼，有人背后叫他独眼龙，郭新最恨叫父亲绰号的人，只要听到非翻脸不可，从这一点上看，我想他不会用揭短的词……。丁小明的姑姑在场里是技术干部，四十了也没生育，同是抱养一个孩子，若是他两人所为，应该用其它词语。”
“江ＸＸ、牛ＸＸ虽对石场长有成见，但都是直筒子，背后不一定会搞这名堂，他俩公开场合顶撞过石场长，矛盾已公开化，写大字报等于引火烧身，他俩很聪明，不会干这种蠢事。”
“照你这么说，大字报会是谁写的？”石场长忍不住问。
“很明显，这是一个平时喜欢装模作样，背后善于搞阴谋诡计的人干的。”我用几分肯定的口气。
几个局长低声议论着，我没听清，不知是赞同我的分析，还是存有异议。
“月凯，这么说吧，你几天能把案拿下来？”王局长要限期破案了。
“如果我没判断错，三天之内……”我略加思索，破口而出。
小李心里没底，用眼直瞪我，他可能怪我表态太轻率。
三天，出乎局长的意料，王局长半天没说话，可能考虑我是不是瞎放炮，领导面前出风头，显示自已的。
“给你七天时间。”王局长又多加几天，“我在局里等你的消息。”
过后我也觉那话说得有些冒失，万一三天破不了，怎向局长交待。就是同事恐怕也要叫我“大吹”，刺耳的风凉话更是少不了，“局长跟前想露脸哩！这下丢个大人。”至少半年我在所里抬不起头。
吃过午饭，局领导走了，我和小李到职工宿舍走了一遭，想找熟悉的人聊一聊，再看看哪里最僻静，适合写大字报。当我见到石场长所提的那几个怀疑对象时，他们都象躲瘟疫一样走开了，我叫住郭新，他说，俺是嫌疑对象，不敢与你说话，随你咋查去！不作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
“你只有积极提供线索，早日破案，才能洗清自己。”
“我也不去立那功。”郭新说完急忙走开了。
访问一圈，毫无收获，但我确定两处符合写大字报的环境条件，一是最北头的那间宿舍，离伙房只有十几米，屋里住着两个年轻人，一个我认识，一个是我调离后接他父亲的班；另一处是伙房南边的一孔桥眼下，那里与伙房只隔一条路。
最早，路在沟下，每遇连阴天或下暴雨，河水猛涨，不能通车，又无路可绕。这条道是南山林场唯一的生产生活保障线，要想畅通无阻，必须搭桥。于是，在七三年，场领导率领全场职工大干一春一冬，在山区其它村的协助下，才架起了这座石拱大桥。
桥东桥西各有三个小拱圈，其中一孔相当于一间房的面积。林场住房紧张，桥下的拱圈也利用上了，两头一垒安上门窗，就变成窑洞了，原来里边只放些生产工具、化肥、农药之类，后来不知怎么就住上人了。桥两边各有几棵大杨树遮荫，冬天有点冷，夏天倒是挺凉爽的，桥孔在院墙外，偏僻无人，适合干些秘密勾当。
葛副场长介绍说，桥孔里二个月前才搬进两个人，一个叫吕明怀，他是非农户口安置进场的，父亲是林场老工人，已退休，我在林场时，他父亲和我关系不错，有次他在公共场合与父亲顶撞，闹得老吕很失面子，委托我这个“叔叔”训斥过他儿子，我调到派出所来过林场几次，吕明怀对我很尊重。另一个姓马，是从外场调来的，这个人我不太熟悉，他俩都是二十多岁，平时喜欢独来独往，没有三朋四友。
我和小李到桥拱前看了看，门锁着，吕、马可能到山上干活了。
“我想，”小李说，“大字报会不会外边写好带进场。现在的人办事很鬼，他怕对笔迹……”
“这问题我考虑过，若从外边带来，大字报会折叠成方块装进包里带过来，若场内写，随便一卷就行了，我问过几个人，他们说大字报上没有折痕。”
门打不开，我问葛场长有没有钥匙，他说门能揣掉，春天往苗圃地上化肥，保管找不到钥匙，就是揣开的，他去试了试，门真的能揣掉，我让葛场长在桥上望一下风，不要让外人靠近，我和小李进了桥眼内。
桥孔里东西有些杂乱，一进门就嗅到刺鼻的化肥味，细看床下堆几袋子尿素，靠西墙放张二斗桌，桌上放着大瓶墨汁，两支毛笔插在灰色瓷筒内，我心中暗喜，这里各方面条件都具备了。
地上扔有不少写过毛笔字的旧报纸和其它杂物，看来这两个人很不讲究，象个垃圾堆，不知他俩谁在练书法？我和小李进行了秘密检查，翻动的地方，尽量恢复原样，不留痕迹。
在靠里边那张床席下翻出一张折叠的白纸，我俩仔细看了看，这和大字报的纸很相似，我决定将它带走。床下纸堆里我还捡到一页从笔记本上撕下的纸，上面用钢笔字写着一首打油诗：“石劲松，真日能，样样事情干不成，种姜姜赔本，种药也不行，……”一共十四句，满满一张，对石场长连挖苦带讥讽，他俩除了练毛笔字，还搞些业余创作。
在写过字的废纸堆里，我有选择地挑出几张带走。
回到屋，我将那张白纸与大字报进行比对，我惊喜地发现，这原本是一张大纸，用利器“一分为二”的，分割处曲弯不齐，两张纸往一块一拼，启缝正好吻合，我和小李又把报纸上的字与大字报的字一对比，明显出自一支拙笔。
证据到手，就等本人开口坦白了，这时，我和小李都如释重负，局长面前有个圆满的交待了，老天帮忙，不该我老刘丢人。
“这一次该咱露脸了。”小李喜形于色。
“那字是咱用肉眼直观的，按法律规定，还得拿到公安局让技术人员鉴定，不过突破口已经找到了。”我说。
吃过晚饭，石场长到我俩住的屋子，很明显，他想探探案子的进展情况，我如实对他讲了目前所掌握的证据，虽没和本人接触，等于案已经破了。”
“想不到！想不到！”石场长连连说，“出乎意料！真是出乎意料！他俩平时挺老实的，不吭不哈，干活也卖力，我来场还没批评过他俩，总是表扬……”
“你没把人看透吧。”我笑笑说，“和你公开吵架的都是'瞪眼金钢’，干这种事的是'搭蒙眼菩萨’。”
石场长恭维我几句，说我对事情的分析判断正确，干公安不屈才。
夜半，我和小李都睡下了，忽有轻轻敲门声，我起来开门一看，是吕明怀。
我警觉地问：“明怀，这么晚了，你有啥事？”我清楚他的来意。
吕明怀进屋后，蹑手蹑脚把门上好，然后煞有介事地问：“下午你去桥眼里了？”
“你听谁说的？”我立刻反问。我俩去桥眼下，专门让葛副场长桥上望风，真象石场长所讲，葛与吕真的坑壑一气，背地给吕透了风？要不就是伙房那两个炊事员，我俩从桥下上来，看到他俩隔窗向外张望。还小声嘀咕什么。
“一进屋，我就发现屋里东西不照样了。”吕明怀说的是借口，我和小李很注意的，他很难看出屋里曾来过人，肯定别有原因。
“别说那么多闲话了。”我开门见山的问，“大字报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是……”吕明怀沉思一下认账了，“中午我一看局里来那么多领导，就知道事闹大了……我和小马没事常在一起议论场里的事，对石场长的那套作法很看不惯，本想警告警告他……”
“中午局长在的时候，你咋不主动出来自首？”我说。
“咱没经过事，不是害怕吗！”吕明怀语音是点颤，“这事能犯到去住不能？”
“轻的拘留你十五天。说不定还要追究你刑事责任！”我训斥他说，“你都结婚当爹了，咋还拿着文化大革命那一套，现在有法可依了，不能办事太随便，想咋来就咋来！”
“我知道错了。”吕明怀确实害怕，我一说严重性他脸色都变了，他央求我说，“你当叔叔的，得给侄子想个办法，指条路。”
我想想说：“今天夜里你就写检查，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写清楚，思想认识要写深刻，写一份交到我这儿，再写一份你去交给王局长，趁我俩没汇报，你先争取个主动，也算你主动坦白。”
吕明怀按我说的去办了……
最后，吕、马二人受行政记大过处分。
◆ ◆ ◆ ◆ ◆
· 未 · 完 · 待 · 续 ·
刘月凯，河南省济源市作家协会会员，林业局退休干部。生于1947年9月，原籍河南省浚县白寺乡西郭村，后随父母迁往焦作市，1963年12月7日“上山下乡”来到河南省济源县大沟河林场。1980年12月调济源县（市）林业公安派出所，曾担任所长、科长等职，荣立个人三等功一次，1989年在重庆西南政法学院进修一年。
2002年退休后开始写作，已出版文集《绿色记忆》上、中、下三部，100余万字。参与电影《爱在绿洲》（曾在央视电影频道播出）的创作与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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