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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玉国 | 晒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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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居城中,远离农事,成了农时上的“不知有汉,无论魏晋”了。看电视新闻,方觉当下处于“五月人倍忙”之时。况且,即使在农村,现在实行土地流转和机械化耕作收割,老农民特别是年轻一代,也淡化甚至于根本没有了麦收时节“龙口夺食”的概念。
但是,我们从上个时代农村走出来的人,怎能忘记“赤日炎炎似火烧”,起早贪黑、浑汗如雨、累得骨头像散架一样的收麦时节呢?
那时的收麦有五忙:割、拉、打、晒、藏,哪个环节都是像打仗一样争分夺秒,拼命奋战。那时的夏天多雨,如果抓得不紧,遇到天不遂人愿,就会使半年多的耕作前功尽弃。
且说八十年代初的那年,经过了割、拉、打三个最紧张阶段后,进入了晒麦阶段。按说晒麦要比前三个阶段劳动强度和紧迫性都低些,因为麦子已经到手了。但是,由于我的错误判断,那年我家到手的小麦又被“龙口”所夺。
那时农村已经分田到户,没有了大集体时生产队在大麦场晒麦的方便,需要自己找场地晒干麦子以便储藏。我村的旁边是建成未用的军用机场,停机坪、起落跑道以及通往停机山洞的备战跑道,就成了最好的晒麦场地,引得十里八乡的农民都来这里晒麦。
那天,我休班在家,黎明前就去跑道上占地方。近水楼台也不一定能先得月,偌大的停机坪、几里长的起落跑道和进洞跑道的南段都被占满。有的是昨天摊开的小麦还未晒干,看护人睡在边上;有的是将麦子拢起来待太阳出来后再摊开;有的是“走马圈地”用粉笔画个边线,写上某某已占的字样。我顺着进洞跑道往北而上,找到了一块空地方。之所以说“上”,是因为跑道是由平地到坡上有一定的倾斜度,北高南低。我圈画了大约有二、三百平米的一块场地,便回家了。
吃过早饭,我拉了满满一平车装着头场好麦子的布袋,费劲地拉上了跑道晒场。因为还要用这些麦子缴公粮,麦子必须晒得又干又净。先用大扫帚把场地清理干净,然后用木锨将麦子撒开,摊成薄薄一层,又用木锨沿着麦摊从外到里一圈圈地推两遍,再用竹耙纵横两次将麦子搂均匀,最后用扫帚把边沿扫得整整齐齐。其间,不时地与拉着麦子路过的熟人互打招呼。忙活一个多小时,才把麦子摊好。
这时,晴空万里,太阳已经很高,水泥跑道上热气腾腾。如此晴好的天气,今天晒一天,我夜里来这里看守,明天再晒到下午四、五点,然后拢起来捂上个把小时,让父亲来与我一起将麦子逆风扬净,将上风头最饱满的优质麦子缴公粮应该能一次过关了。望着摊好麦子上一道道均匀的竹耙痕迹,就像书画家看着刚完成的一幅作品,我感到非常惬意。这是农家一年的主要收获果实啊!
跑道上一眼望不到头都是晒麦的人,有的在摊麦,有的将平车上绑个大伞,坐在下面乘凉。我浑身汗水,走下高高的跑道路基,去到地里的一棵大柿树下乘凉。
从烈日下走到树下,坐在阴凉地用草帽扇着,然后拿出小半导体收音机打开,一种幸福感油然而生。我环视着远远近近的土地,麦子都已经割完,麦垅里点播的玉米已经破土,黄色的麦茬中透出些许嫩绿。远处的土地上,散发着一层颤动着的虚无热气,像淡淡的炊烟一样缓缓上升,缕缕不绝。三三两两的农民在自家的责任田里锄着麦茬,他们戴着草帽,女的穿着短袖薄衫,男的大都是背心或光膀子,背上搭着一条毛巾,锄几下地就擦擦满脸的汗水。我感觉到,虽然是同样的劳作强度,但现在干起来要比集体年代一群人共同干着枯燥、劳累的多。集体劳动时那么多男男女女,有说有笑,你追我赶,增加了劳动的趣味性和竞争性,大家辛苦着,快乐着,并不觉得太累。而现在一家一户,很多时候是一个人干活,即使是三两个人一起干活,也不可能此起彼伏地说风趣话,更不会互相插科打诨,只剩下了枯燥无味的劳作。农民们就这样顶着骄阳酷暑或冒着风霜严寒,一年四季在田野里无怨无悔地劳累着,供全国人民吃粮。我心里产生了一种淡淡的悲怆感和对农民的崇敬感,同时也产生了我有幸跳出农门吃上了商品粮的些许自豪感。
太阳向头顶移动,说骄阳似火也真的不言过其实。我停一会就到跑道上翻麦子,重复着用木锨推和竹耙搂的程序。一小会儿,满脸汗水往下淌,掉到发烫的水泥地上,还没来得及摔成八瓣便哧地一声就被蒸发干净。我向骑着自行车来回在跑道上循环的卖冰糕小贩招手呼唤,他来到跟前,掀开箱中的小厚被子,拿出冰糕递给我,我掏了五分钱,嗦着冰糕向树下跑去。
烈日当空,树上的知了在声嘶力竭地歌唱,农民们却在挥汗如雨干活。耕作的辛苦和收获的兴奋,只有农民才会有深刻地体会,城里人是感受不到的。这三年来,下乡的知识青年都抱着逃离的心情大批回城。知青们虽然在农村受到农民们的欢迎和关照,但是很多知青以及他们的亲属甚至于大部分城市人,似乎感到知青下乡受到了极大的委屈和冤枉,纷纷声讨和攻击知青下乡政策。这使我很不理解,农村有文化的人很少,乡亲们是多么盼望有文化的青年来农村与他们一起改变农村面貌啊!我母亲曾多次说过,“咱村如果能分来些知青该多好!”可是,我们这里还没有盼来知青,希望便破灭了。其它地方下乡的知青不但回了城,而且把下乡说得那么不堪,还要求国家分配工作后,把下乡的时间计为工龄。真是“流水有意恋落花,落花无心随流水”了。你们城市人如此,我们农村的青年该如何?一辈子的农民该如何?谁给我们算工龄?如果没有农民,你们城里人喝西北风吗?难道只有我们能挥汗如雨、吃苦干活,你们城市人就该“公子王孙把扇摇”,天生享福吗?
正胡思乱想着,忽然看见跑道上不少人在拢麦。我看看天,仍是晴空万里,正是晒麦的最好时候,为什么都要急匆匆地收起来呢?我到跑道上问一个正在拢麦的老村民,他说:“南山不戴帽,北山瞎潮闹。你看,南山已经戴帽,可能要有雨。”我往南边望去,看到远处的南山一带有几团云彩,我说,咱这里天还这么好,不会吧?他说:“还是收了吧,小心没大差!”
我看看表,快12点了。我很迟疑,好不容易将麦子摊好正晒着,现在把收起来,如果不下雨还得再摊开,费气不说,还耽误了晒的时间。我忽然想起,12点半后广播站会预报天气。我虽然听过很多气象农谚,比如“乌云接太阳,猛雨两三场”“头天瓦砾云,递个(次日)晒死人”“狂风怕日落,日落猛一刮”“打麦天、猴娃脸”等等,但这都是农民们总结的,哪里会有科学准确。我要相信科学,回家听听天气预报再作决定。
好在离家不远,我快速地跑到家里,还未到预报天气时间。我站在广播匣子下面等。稍许,广播里音乐过后,响起了“济源县人民广播站,现在预报天气:今天下午到夜里,晴天转多云”的播报声。我一下子轻松起来。稍休息了一会,母亲让我吃饭。我一碗饭没有吃完,忽然天暗了起来,太阳被蒙上了薄云,远方似乎有隐约的雷声。我觉得不妙,便放下饭碗,骑上自行车就跑。刚到跑道上,南方不远处一片边上是白云、中间是大团的乌云向北边滚滚而来。须臾,一声炸雷响起,豆大的雨点就打在我的身上。刚到我的麦摊前,大雨便倾泄下来。我慌忙用木锨拢麦,但从跑道北边呼呼流下来的雨水冲着麦子在有斜度的跑道上顺流而下。我赶紧用木锨从跑道的边沿上挖些土去挡,但挡上的土又被水冲走。我四下望望,每个人都在忙着用塑料布之类的东西在遮盖拢起来的麦堆或放到车子上的布袋,谁也顾不上谁。我眼角看到远处的地里仍是阳光,为什么这里就大雨倾盆呢?我顾不上多想,又是抢赶拢麦,又是挖土挡麦,但麦子还是顺水往跑道的下面和边上流失着。我手忙脚乱,狼狈不堪。忽然,雨小了起来,接着便没了雨点,太阳又重新回到跑道上。我眼望着乌云和大雨激起的灰尘向西北边呼啸而去,所过之处,朦胧一片。我望着苍天,心里呼喊:“为什么?你何必呢!”我这次真领教了农村说的“隔犁沟下雨”是名不虚传!
麦摊一片狼藉,有的麦子与泥土搅到了一起,有的被冲到了远方,有的被冲到了跑道边上的草地甚至于跑道路基的石缝里和下面的地里。就这短短的十来分钟,估计麦子损失不止一半。我抬头望望仍然火热的骄阳,望望已明净如洗的南山,不知道该骂谁。我的衣服雨汗混合,心里反复咀嚼着“不听老人言,吃苦在眼前”的谚语,久久地站着那里不知所措。 


常玉国,河南济源作协会员,文学业余爱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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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 我的知青生活(文/陈豫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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