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冬梅 | 落叶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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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想走路去上班，也许是为了赴一场落叶的盛会吧。

此时，路两旁的行道树，顶着一头耀眼的明黄，灿烂极了，张扬极了。想起平日骑车上班，为了赶超绿灯，为了追赶时间，总是行色匆匆，目不旁视，全然忽略了路两旁的行道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袭一身谢幕的盛装。

也许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往日焦躁不安的心，忽能沉寂下来，少了几分杞人忧天，多了几许从容不迫。行走在树荫下，尽览如画的风景，纵使一片落叶也能牵动心底的情愫。

自古逢秋悲寂寥。深秋时节，万木萧瑟，千树尽染，总会让人无端滋生“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时间滚滚去”的怅惘。落叶是秋写给大地的信笺，碧云天，黄叶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西厢的曲，文正的词，柳永的情，随落叶飘进心怀。秋风秋雨愁煞人，风刀霜剑严相逼，易安的愁，黛玉的怨，秋瑾的恨，像落叶在空中轻轻哭泣。

变了装的叶子静静地站立在枝头，享受着生命最后告别时刻的那一丝平静，像候场的演员，静待着大幕的开启。

一片叶子悠悠地落了下来，它在空中旋转着，飘飞着，轻盈地像敦煌的飞天。不知在空中翻飞了几个节拍，终于伶伶俐俐地跌落地上，混入满地的枯黄。坠落，翻飞，那瞬间的美，不由地让人的心也升腾起来，飞舞起来。

忽然，一阵风吹过，无数的落叶不约而同地跳了下来，在空中追逐着，嘻笑着，交流着，缠绵着，彼此拥抱如花般的笑靥。

漫天的落叶在空中飘荡，像一朵朵飘忽的云，一片片飞舞的雪，炫动着轻盈的曼妙。像一只只彩色的蝶，一个个在空中跳跃着的音符，上演着生命最美的瞬间。像一首首灵动的诗，一个个缥缈的梦想，在天空里升腾飞扬。

此时此刻，那盛大壮观的落叶，不由让我驻足仰望，低头俯拾。是只此青绿般的翻飞飘逸？还是唐宫夜宴似的轻灵翩跹？莫名地幻化出那一个个灵动翩飞的舞者。

想起那句戏谑的话，叶的离开，是风的追求，还是树的不挽留。落叶何尝轻薄，决不会因为风的多情，就随它浪迹天涯。落叶又何尝冲动，决不会因为树的无情，就与它恩断义绝。落叶，它从来都没有忘记自己的初心，叶落，归根。

落叶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根。它感念树的慷慨，让它站立枝头，与白云嬉戏，听鸟儿歌唱。它知道严寒对树的蹂躏，知道干燥对树的吝啬，于是为了护树周全，它毫不犹豫地跃下枝头，扑向大地，融入泥土。怕树不舍，怕树愧对，它邀请风来见证，在天地间上演着一场谢幕的盛会。

踏着满地憔悴，不禁感慨，曾经的落叶，站着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如今的落叶，卧着也绝然是一首赞美诗。无论丰腴，或者干瘪，它都是枝头最靓丽的精灵。

不知何时，一片落叶悄然落在肩头，我随手拈起来，淡淡的枯黄散发着尘埃的味道，干燥的细纹里，依稀还可以看出当初的妩媚。

我摩挲着那枯黄的叶柄，端详着那枯黄的叶面，想起春天它的鹅黄，如跳跃的绿色火苗，在枝头点燃起生命的喜悦。想起夏天它的墨绿，如伸展的绿色手掌，在枝头蓬勃着生命的茁壮。如今，见证秋天它的缤纷，如晕染的彩色信笺，在枝头彰显着生命的成熟。

从春走到秋，从稚嫩走到成熟，落叶演绎了生命的整个过程。它享受过春风的抚摸，遭受过夏雨的洗礼，经受过骄阳的折磨，饱受过狂风的摧残，它欢呼过，呐喊过，从一个高潮走向另一个高潮。然而生命终究会归于寂静，落叶，它从来都没有改变过自己的信念，叶落，归根。

“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不需要用太多的时间去斟酌那些虚无缥缈的说辞，光阴的故事就交由光阴去描述吧！落叶坦然面对凋零的结局，不悲不喜，不求永生长绿，只求曾经拥有。

生命就是不断地轮回，也许明年春天，它重返枝头，绿意复苏。人的生命何尝不像落叶一样，有过年少的轻狂，有过年青的张扬，历经风雨终会归于平静，足够静穆，足够恬然，守住内心的安宁，方能笑看云淡风轻。

走在纷飞的落叶里，我欣赏着它曼妙的轻盈，感动着它无私奉献的慷慨。踏着满地的落叶，我领略着它融入泥土的平静，感叹着它大彻大悟的圆融。

喜欢上落叶，也喜欢上步行。看满树绚烂，看最后一叶飘零，看岁月静好，看人生从容。

作者简介

李冬梅，河南济源人。济水一中语文教师，喜欢读书、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