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亚伟 | 老大身边的马仔

“老大身边的马仔”是十几年前我所教过的一个学生的网名。究竟他的真实姓名叫什么，我仔细回想也没有想起来。

只记得他家在县城西北部山区，从小学到初中都一直在山区上学，据说一直没有出过山区，最多就是到镇上。中招考试结束后，他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县一中。

在去县一中报道的时候，他爹陪着他坐着城乡公交晃晃悠悠跑了几个小时才到县城的公交车站，他爹看看表说娃你自己坐路车去吧，我现在得回去了，再晚就赶不上回家的最后一班车了。于是他就自己一个人背着铺盖和那个用了多年的书包前往学校了。

县城高中，是新建的校园，规模庞大，景色优美。报到后，他高兴地带着物品走在校园小路上。尽管那用来装铺盖的印刷着醒目的“尿素”二字的超大化肥袋子，频频引人注目，但是喜悦之情冲淡了一切。到达寝室后，他把铺盖从袋子里面掏出来，再把袋子折叠好铺在床板上，上面再铺上褥子和床单。整理好寝室后，就开始构想自己美好的高中生活。

高中生活是紧张忙碌的，他很快就适应了新的学习生活。由于初中的底子好，加上山区的孩子本身学习就比较刻苦，成绩在班级里面处于前列。班级里面也有一些是没有考上高中，交择校费的学生。原本他和这群人是没有什么交集的，但是他打的一手好篮球，和这些人经常一起打篮球，交流球技，有时候打完球一起吃饭，慢慢熟悉起来了。

这些人大部分家庭条件比较好，其中有一个家里开个小加工厂，一身的名牌，吃穿用都很大气，其他人都称呼其“老大”。周末的时候，老大就喜欢邀请其他人一起到学校不远处的一条街上的网吧玩游戏，以及台球厅打台球。

由于家离学校比较远，回去的路费也比较贵，为了省下那路费，他经常一个月甚至两个月才回去一趟。最初，周末他就是在教室写作业，或者在球场打篮球。但是经不起老大的多次邀请，就和他们一起去玩游戏和打台球。由于天赋聪明，他对于游戏技巧和台球技巧掌握得飞快，更加的融入了这个群体。他帮着老大赚游戏装备，还帮老大写作业，甚至考试的时候，给老大传纸条答案，老大也请他吃饭。

有一天，其他人起哄说你就是老大身边的马仔，他也没说啥，仅仅是笑笑而已。就这样“老大身边的马仔”这个绰号就此流传开来。他有时候也挺羡慕老大所拥有的那些，随着时间推移，他的成绩也下滑不少。但是他感觉自己家是山区的，在城区里面认识像“老大”这样的人也挺好的，而且感觉“老大”平常出手阔绰，为人貌似挺仗义。

春去秋来，日复一日，他的高中生活既平淡无奇，也丰富多彩。平淡无奇就是成绩没有开始那么优秀，始终在中流徘徊；丰富多彩是他自己感觉他现在不仅仅是篮球打得好，羽毛球、乒乓球、台球都很好，歌曲唱得也挺好，甚至喝啤酒也显露出不凡的酒量。

每一学期年级都会组织班级篮球联赛，在球场上他和同学们配合的非常好，而且投篮非常准确，一个漂亮的三分球的弧线从空中划过，球就完美的落入球篮中，周围的欢呼声和掌声不绝于耳。同班的一个女同学梅子每次都会用欣赏的眼光看着他，并且还不忘给他送上一瓶饮料。

据说梅子家庭条件很好，每周回家和来学都是由她爸的司机负责接送。梅子是班里面的语文课代表，字写的非常漂亮，而且文采也非常好，写的文章经常被老师复印后作为范文，语文报等报刊上也经常刊登她的文章。梅子的小闺蜜们看出了梅子的小心思，经常给他们创造一些机会，跑操的时候就调整位置，交作业的时候就专门喊他给梅子帮忙。他感觉梅子是城市姑娘，家庭条件优越，于是彼此之间总是保持着友好而不点破的状态。

老大对梅子也很上心，老大发现他和梅子的来往，很生气。有一天，老大带着几个把他拉到校园里面的树林，对他说“你就是一个山上的土狗，就是一个小马仔，你配吗？”这一刹那间，深刻刺痛了他那敏感的神经。他幡然醒悟，明白自己在老大眼中是什么样的角色。

他一拳打在老大的身上，然后头也不回就走了。

从那天以后，他每天都在奔跑，跑着进教室，跑着去吃饭，跑着上楼梯。有一次甚至早上起床在跑去教室上早读的途中差点掉进了校园的小河里面。

在他的QQ上，我看到他的状态更新，QQ签名上显示“奔跑，奔跑，我要把浪费的时光夺回来！”每天总是第一个到教室，最后一个离开，找其他同学的笔记进行补充，研究疑难问题，问老师。在奔跑和努力中，成绩开始稳步上升。

进入了夏天，六月流火，高考来临。高考期间我是带队教师，在考点的大门口，见到他，拍拍了肩膀予以鼓励。

高考，考了两天。最后一天下午，高考结束的时候，考点的广播里面响起了“蓝莲花”的歌曲。

没有什么能够阻挡

你对自由的向往

天马行空的生涯

你的心了无牵挂

穿过幽暗的岁月

也曾感到彷徨

当你低头的瞬间

才发觉脚下的路

心中那自由的世界

如此的清澈高远

盛开着永不凋零

他听着“蓝莲花”的歌曲，走出高考考点，感觉其眼睛湿润了。后来考上了武汉的一所大学。

今年夏季的的一个下午，我带着孩子去城区买东西。在停车的时候，突然间听到“老师，是杨老师吗？”，我回头一看两个青年男女带着一个小孩站在我的面前。由于时间过去多年，我看看脸，只感觉是教过的学生，但是名字确实难以想起，他说他是某某某，我才想起来。我说我对你印象最深的是你的网名“老大身边的马仔”。他说那就还叫“老大身边的马仔”吧。

我说：“当年的那个老大那？”

他说：“听说在他爸的那个小工厂，子承父业吧，效益不太好。”

我说：“梅子那？”

他说：“听说后来去了上海，后来没有联系，具体情况不太清楚。”

然后他指着旁边的女青年介绍，这是我媳妇，我们都在西安工作。

我们彼此留下电话，加了微信，闲聊了一会，然后告别。

作者简介

杨亚伟，河南济源人，中学地理教师，喜欢阅读思考，热爱户外旅行，闲暇之余写作自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