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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利青 | 寻梦原生态

     

离乡多年,以为尘封已久的乡村记忆可能早就被时光无情的“格式化”了,不曾想,由于浸染太多的乡野气息,居然连做梦也沾满了吹掸不掉的泥土碎屑,抖落一地乡愁,叮叮咚咚地弹跳不止。于我而言,那时候很土,但那时候年少,有诗一般的梦,有梦一般的诗,那些如诗如梦的乡野画面总是在不经意间侵入了我的记忆空间,慢慢悠悠的在村子前面那些坡坡岭岭上闪回、切换……

村子位于伏牛山南麓的延伸段,有东坡、西坡和白虎嘴坡三面土坡横亘村前,属于典型的丘陵地貌,土壤颜色混杂交错,黑白红黄,相映成趣。记忆中的那些山坡丘陵,林木阴翳,葱茏茂盛,牛羊在山坡随意吃草,虫鸟在枝间欢快鸣叫,有野雉布谷安居,有欢声笑语回荡,一派生机勃勃,充满了乡村野趣。

暑期,当清晨的阳光照耀在那些柔柔嫩嫩的青草上时,我和小伙伴们已经相约到山坡上割草放牛了。山坡上、树林里氤氲着淡淡的薄雾,草尖上、树叶上闪烁着晶莹的露珠,一些不知名的鸟鸣声在林子里清清脆脆地回响着,扑扑楞楞的翅膀还会摇落树叶和露珠……我很享受曾经在山坡上奔来跑去的感觉,似乎带着一种兴奋和愉悦,莫名觉得自己就是大自然的精灵,承受了人世间的一切恩宠。大约从六七岁开始,我就成了名副其实的“牧童”,虽未有“风前横笛斜吹雨”的逸兴,但放牛与割草自认为属于份内之事,无需大人吩咐,一切随心随愿。而且在割草的间隙,还可以拔一把茅草尖、挖几根茅草根来嚼一嚼。如果幸运的话,从经过田垄时还可以摘几个“羊奶豆”,若是轻轻剥开表皮就可以看到白色的嫩芯,汪汪地泛着牛奶一样的浸液,散发出一种淡淡的香味,令人忍不住口舌生津,忘却暑热。

冬季,落雪的麦田白茫茫的连成一片,追捕野兔成了小伙伴们重要的集体活动。这种天气,野兔的踪迹根本无法完全掩饰,只要远远的能望见一点黑影,走近搜寻一下,八九不离十可以找到兔穴,或者说那黑点原本就是出来觅食的野兔“真身”。那个年代,乡村人家的孩子多,管束少,大部分处于散养状态,因而显得有些野性。偶尔我也会跟随一些年龄稍长的伙伴们漫山遍野去追逐野兔,甚至带上一只柴犬,以壮行色,看起来相当“拉风”。我曾傻呵呵地呼着白气跟着人群狂奔,咯咯吱吱的脚步声杂沓散乱,一不留神就会被田埂绊一个“嘴啃泥”,眼睁睁看着那些人影狗影飞掠而过。可惜我那时人小腿短,不管如何卖力,顶多也只能看到那些飞驰而过的一抹残影。与其说我在追赶野兔,倒不如说在追赶前面的人群,因为连最近的人群也与我落下很长一段距离。我在心里默默地祈祷,最好不要让他们追上那些可爱的小兔子。

小时候我还有一些比较另类的爱好,喜欢收集一些花花草草的种子,甚至学着扦插石榴和葡萄的幼枝。对于一个乡村的孩子来说,这个爱好显得不够威武,体现不出“男子汉”的英武霸气。而我却不管不顾,逆势而上,将那些种子反反复复地在自留地里试播,不厌其烦地浇水、施肥、除草。有时还像模像样地撒上一些草木灰,据说除了增肥之外还可以起到驱虫杀虫的效果。我从不计较那些种子是花、是草、还是菜,只管耕耘,不问收获,即使到了“草盛豆苗稀”的地步也浑不在意,颇有几分陶令遗风。

我在田间地头随意地“点播”种子,每每兴之所至,乐此不疲。尤其是春季,田野在经历了一个漫长的封冻之后,泥土被折腾得松松散散的,细碎柔软,坐在田垄上你会从心底泛起一种舒心的快慰。看到种子发芽的样子,我就会欣喜若狂,用心去感受那种向上的生命力和蓬勃的生机,一种满足感不知不觉间充溢了整个胸腔。我不知道自己在朦朦胧胧中追求些什么,只是幼稚想,播下一粒种子就是播下一种希望。在那个遇水水转、见花花开的随性时段,也许这种期待就是我辛勤劳作的唯一收获。只可惜那“一亩三分地”离村子太近,那些杂七杂八的植物幼苗,除了小茴香、荆芥之类气味浓郁被鸡鸭嫌弃外,其它作物的种子往往刚冒出嫩芽儿就惨遭蹂躏,大部分难以修成正果。

那个年代,物质相对贫乏,缺衣少食是生活常态,“肥葱细点,香油慢焰,汤饼如丝”之类的美食对于当时来说,只是一个遥远的梦想。民以食为天,因此“为食而奋斗”的宏伟目标贯穿了我整个少年时代,很多植物的根茎叶花果均被奉为“座上宾”,诸如榆钱、榆叶、洋槐花、葛花、灰灰菜、麻食菜之类,林林总总,不胜枚举,并且被开发出不同种类的吃法。甚至还可以不循古法,另起炉灶,稍稍进行改良。据传,古人围绕槐叶也曾有所作为,“青青高槐叶,采掇付中厨”即是明证,并以此制作槐叶冷淘的饮食,而乡亲们却“舍叶逐花”,对槐花情有独钟。

槐树遍布村前村后,数量多,花繁盛,易采摘,深受喜爱。采下来的槐花以清水洗净,用开水烫一下,掺入少量红薯粉或面粉,偶尔还可以用鸡蛋挂糊,搅拌均匀,上锅蒸熟,撒上盐、香油、葱蒜,调味后即可食用。一般来说,鸡蛋不可轻易食用,作为乡村重要的经济来源,早已纳入“鸡屁股银行”进行管控,岂敢随意乱动?除非是那些娇贵的小朋友过生日。

至于槐花采用挂糊油煎的方法,那是少之又少,主要原因是太浪费食油。其它诸如葛花、榆钱、榆叶之类的“食材”,可如法炮制,只不过榆叶略带涩味,口感不如槐花葛花。槐花葛花还可以腌制、晒干,储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与现代酒店里的烹调方法相比,那时候大家的养生意识超前,属于“原生态”吃法。不过,当年大家的梦想却特别执著,一直是“吃香的喝辣的”,甚至热切巴望着“满嘴流油”,至于什么原汁原味,实属无奈之举。

从行事风格上来看,我可能纳入粗枝大叶的范畴,至于矫情到“故乡何处是,忘了除非醉”的地步,我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对于“乡愁”之事我曾一度表示怀疑,不知道人们到底是在为乡而“愁”,还是“愁”自己回不去故乡了呢?

时光如流,棱角已然逐渐磨平,在离开家乡的日子里,我会情不自禁地在心里描摹那些孕育了一方生命的坡坡岭岭、沟沟壑壑,并将家乡的山山水水镌刻进我人生的里程碑,甚至包括竹马青梅,虽未开花,但却韵味悠长。

前些年回乡,村前的山坡、小河、田野早已看不到原始风貌了,边坡田地已被改造成方方正正的模板,昔日弯弯曲曲的小河被拉伸成一条没有弧度的直线,寻寻觅觅中怎么都找不见记忆中的曲线。想看点什么,想干点什么,纵目四顾,竟然找不到一点线索。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生态新农村吧,而我记忆里的画面不过是留存了一抹“原生态”的影像而已。生于斯,长于斯,而我却陌生了这方土地,我陌生了这方土地,也应该被这方土地慢慢淡忘……


作者简介


范利青,军转干部,河南淅川人,现供职于珠海市直单位,人力资源管理师、工程师。爱好文学,记录生活本真,收藏点滴美好,在不同媒体发表文章及论文多篇,曾获市级征文奖项多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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