耄耋是一只红柿子 | 作者：唐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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耄耋是一只红柿子

——献给长寿老人

有一些名字，在浓霜里染了又染

然后，再染，再染

染成了圣诞老人

在深秋里，他们是红叶的魂

他们像一只只熟透的红柿子

挂在火红的夕阳里

任凭风一阵阵催，雪也一次次洗礼

他们象倔犟的孩子，就是不肯落下来

他们要借夕阳最后的余辉

把自己染得更红

星移斗转，世道一变再变

他们能话到七老八十，是命运的馈赠

想一想，他们一生中的经历

不用细数，汗毛都能竖起来

历史象山脉一样起伏，那是人生的模型

高的下面，埋着无尽白骨

低处，则为弱者盛放血泪

山崩过，海啸过

死过去，又活过来

伤痕组合成的日子，挂满树梢

这熟透的柿子啊，又怎能不红？

他们知道，熟透的柿子总要落地

土地是他们家园

他们要选一个大雪纷飞的午后

让雪的白，为他们代言

让柿子的红，为他们的回忆录制作封面

而我，偷偷地留下红柿子的核

以敬畏之情，之心

将它珍藏

十二月，是父亲的季节

十二月，冬天大模大样地来了

如入无人之境

父亲刚开了半扇门

立马满满地灌进一屋子的冷

昨夜下了小雨，早上又结了冰

父亲朝外望了望

没有雪，只有飕飕的风

他的腰间和裤腿已用麻绳扎紧

在这样的天气

保住身体的热量，就是保住生命

父亲抬头看看天，没有太阳

南方人把这样的天气叫做“冷阴冬”

父亲拿出那根紫褐色的榆木扁担

那根扁担硬邦邦没有一点弹性

像门前那条冻得坚硬如铁的小路

也像他撞墙不回头的脾气

而此刻，他像一只出洞的兔子，有点胆怯

他把一副钩绳绕成三四十公分的圈

又熟练地将钩绳的一头扣住扁担

手一转，将绳圈拧成了八字

他将另一头也扣上了扁担

这个动作我看见过千百次

我在父亲这个动作里，看到了他

为这个家和他自己而奋斗的一生

那时候，我无能为力

眼看着父亲将扁担往肩上一扛

头一埋，就冲出了门

风立马包围了他

我看到在风里行走的父亲

被风簇拥着，犹如被绑架着

风推着他前行，父亲的脚步有点身不由己

我就这样看着父亲被风绑架着，簇拥着

身不由己一步一步走向风里……

直到现在，我依然能看到他远远的身影，

在记忆的深处，

父亲像一棵树，挺立在风里

编辑：橄榄绿

唐友明，网名城郊农夫，上海嘉定人。 现任嘉定区“民俗文化研究会”会员、《西桥东亭》(筹）杂志编辑。有三十多万字的文学作品发表于《解放日报》《文汇报》《广西文学》等报刊杂志。出版小说集《枫林秋深》，诗集《秋深枫叶红》。《父亲的流水作业》获2017年第三届《中华情》诗歌大赛金奖。散文《扁担》，获2018年中国散文网二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