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夫随笔 

作者：清风

文章者，喻事明理，表情达意也，必先自感然后以感人。唐白乐天曰：”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诚所谓秋不写冬，春不言夏。近人近事眼前景，是动笔的一大缘由，看到了，想到了，伤到了，触到了，故而有言。

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深；恨不知所终，一笑而泯；忘不知何时，一切如旧，念不知何由，总在心头。

古时，受时代的局限，劳动人民读书识字的机会很少，伤春悲秋几乎成了极少数文人的专利，他们每每比花喻草，吟风弄月，畅抒胸臆，尽释情怀。今人则不同，绝大多数人都有了读书学习的经历，可以说都是文化人，可要吟咏出古人的那种意境来，诚乃罕见稀绝。

前几日，在那和煦春风的百般调弄下，我家门前那一株海棠终于矜持得生出鲜红的花苞来，哦，一朵朵，一簇簇，你满眼笑意的看她，她更是无尽娇羞。按道理说，我应该盼望她快些绽放，盼望她迷人的盛开，可我的心却有些伤悲，我不是这样想的，我不想让她盛开，我就期望着她一直就是这花骨朵，可我又知道这根本不可能，我实在没有办法哟，她的花期实在太短了，我拦不住。

眼见她一天天娇艳妩媚的盛开，引得路人啧啧赞叹，都在问她是什么花，怎地这般好看？我一边讷讷回应，心头却无限悲凉，我的眼前仿佛就出现了她一瓣瓣凋落的场景，随风四散，飘落到周围的草丛和泥土里，慢慢干瘪，一如秋天的枯叶，化作尘埃……

历代文人对海棠的吟咏很多，印象深刻的却只有两首，全是苏东坡的，一首是他在元丰三年的痴绝之句，当时他已年逾不惑，却写的很有朝气，毫无萎靡之感，全文曲笔写就，以花喻意，使人仿佛在朦胧的迷雾里感受到海棠的浪漫芬芳，花香和诗句交相醉人，沁人心脾。“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这样何等的意境！

轻轻打开小院的门，看门前的海棠，在明亮的路灯下迷人的绽放，灿烂芳华，熠熠生辉，呵，好美！就让我独自安静地欣赏一会儿吧，把眼睛闭上几秒，微冷的小风拂过，有一种寂寥空灵的感觉。没有红烛的映照，稍会路灯将熄，我也要离你而去，你寂寞吗？哦，你不必害怕，更不必幽怨，有的，有的，你看那南天明月！

夜，愈发深了，沿着街心慢慢往东前行百余米，便来到小庙路口，路边的花池里也种着海棠，比我家门前的早开了几天，花瓣较小，但花色娇艳鲜红，玉质冰清，宛若光洁的瓷器一般，花心里是金黄色的花蕊，“芳心一点娇无力，倩影三更月有痕”，彼时，那远嫁粤海的贾府三小姐探春，在天隔一方的南国他乡还能赏到此般景致否？

往上看 ,再往上看，却换作满目洁白，这是令人心醉的梨花哟，冰姿轻柔，白装素雅，叠粲交融，上下合芳，怎不让人想起一生都风流倜傥的大诗人张先张子野来，这位与柳永齐名的大才子自有经典名句传世，“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夜过也，东窗未白孤灯月”。

“我年八十卿十八，卿是红颜我白发，与卿颠倒本同庚，只隔中间一花甲”。张先在年近八十的耄耋之年，在七子二女一致强烈反对的情况下，那一颗不老的春心再一次荡漾起来，又新纳一位风情万种的小妾，并做诗以自嘲，大喜之日，同僚苏大学士偕一众好友恭贺而至，酒至半酣，东坡大笑，即兴挥毫调侃老友，“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有后人考证说，此诗未必东坡所作，犹恐后人杜撰耳。这里姑且不论其真伪，我们需要知道的是，它已成为后来历朝历代老牛吃嫩草的经典写照，至今传唱不衰。

先前市里创卫时，这些梨树与海棠并非一起种植，它们是由市里次第发放树苗先后移栽的，那些当年为了挣些工钱种花弄草的老太太们也并非有意将它们种在一起，哈，她们才不管你什么一树梨花压海棠呢！

一切美好的情趣总是愿意眷顾那些有心的人们，白天街上街坊众多，我怕人说我一个大男人这般矫情，路过几次只装作不经意瞄上一眼，没好意思拍下它们，今夜无人，就让我啪啪几声，连闪镜头，尽管效果不大好，但我的心里，却是恁样的满足与欢喜。

喜欢这安适寂静的春夜，更喜欢这芬芬迷人的海棠！

责编 | 橄榄绿

编辑 | 陈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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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清风，世居济源天坛，偶有小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