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孔飞
十六
无情的夜色泻在窗台上，寂寞的依然与孤星冷月相伴于阳台，遥望天上的银河，痴情的牛郎和玉洁冰清的织女手拉手走在鹊桥上，看那潮起又潮落的银河水消失在天际线，牛郎不时低下头与织女喃喃私语，所有的柔情蜜语化作于耳鬓厮磨间，午夜的钟声响起来，分手的时刻到了，依依惜别的泪水寄托了多少的哀思与忧愁。
他们的爱情没有轰轰烈烈的情节，一个高贵的天上宫阙仙女，一个平凡而普通的农民，他们相遇于茫茫人海的尘世间，一见钟情于四目相对的凝视中，私相授受于饥寒交迫的茅草屋，过着你耕田来我织布的田园生活。可是，天庭没有放过这一对孤男寡女，以残忍的方式将他们分离，面对危难来临时的狂风暴雨，他们没有逃避，没有退却，只有勇敢地面对，终于感动了王母娘娘，允许他们在每年的七夕于银河上相会。
依然忘情于这个古老而美丽的爱情故事，为牛郎织女坚贞不渝的爱情而感动。“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惘然。”是啊！古往今来，多少爱情故事的男女主角相恋时都如痴如醉，佳期如梦，柔情似水般的缠绵，结局却各奔东西分道扬镳，令人不禁扼腕叹息！
浩天说自己的前世为呼韩邪，今生的他能做到专情于我吗？依然一想到高亚婷给浩天写的那封信，心里就隐隐作痛，爱情都是自私的，它不允许与人分享，依然想了很多，她不明白浩天和高亚婷是怎么回事。她不明白浩天给她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她甚至怀疑自己看到的一切，唉！为情所困的依然是多么敏感，她的内心是多么地纠结与脆弱。
高亚婷把信送走以后，忐忑不安地等候回音，出乎意料的是，一天天的过去了，左等右等始终等不到一点消息，她坐不住了，她要去找浩天问个明白，这对一个女孩子来说是个非常难为情的选择！浩天心里很是烦恼，没有功夫去理她，一直躲着。他发现依然自从把高亚婷的信给了他以后，就从来没有高兴过，在教室是埋头苦读，基本不说话，好不容易找个机会和依然说话，她也是简单地应付了事。
浩天的家位于文华主干道文韵街边上，这条街是商业步行街，从东到西几乎全是商埠（名牌），宾馆和娱乐场所，如果想了解文华的消费情况，来文韵街上逛一周就清楚了，路的两旁全是一人多粗年代较长的梧桐，弯弯的树干结上茂密的叶子，如两侧斜着的巨大绿伞，能把整条街道的上空遮挡起来，投下清凉的绿荫。
周六的下午，浩天回到了家，放下书包，就去文韵街上玩，以排解消遣郁闷的心情，他先来到文华宾馆东边不远处的游戏厅，玩着自己喜爱的红斗罗和圣斗者星失，虚幻模拟的世界让他暂时忘却了不快，旁边的机上是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男孩，正在手忙脚乱地玩着毛毛熊，显然技术不精，浩天不时地看看他，心时暗暗发笑。
天渐渐黑了，文韵街灯火闪烁，商铺上的霓虹灯招牌发出了五颜六色的光亮，更是引人注目，浩天走出了游戏厅，向旁边的录像厅望了一眼，心时嘀咕着有时间去里面看看，到底放着些什么片子，路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熙熙攘攘，穿行于一个个商店、服装店。
高亚婷有放假和周末逛街的习惯。今天恰巧是周六，父亲高文远照例忙得没有时间回家吃饭，她就自己煮了点面，吃完饭就去文韵街闲逛，看几个有牌子的专卖店上有多少新的款式。她在依纯专卖店买了个紫色小风衣，兴高彩烈地刚走出店门，就看见浩天双手插着裤兜靠在“乐翻天”旱冰场门口的柱子上，嘴里嚼着口香糖，东张西望地好像在等人，她提着刚买的衣服，快步迎了上去。
“浩天，你好。”亚婷很有礼貌地向浩天打了个招呼。
洁天确实在等人，从游戏厅出来后，他就约了于佳去溜冰，就在路边的肉夹馍小摊上买了个肉夹馍，走到旱冰场门口等于佳。刚才，他正在思索明天怎么去找依然，却被高亚婷的一声问候打断。
“哦，是你啊，亚婷。”浩天立起了身子，表情不自然地说。
“你怎么在这，干嘛呢？”亚婷好奇地问。
“我等于佳呢。我们约好去滑旱冰。”浩天说。
说话间，于佳骑着一辆红色的“一二五”摩托车，飞驰而至，脱下头盔，挂在车把上，甩了一下刚洗的头发。
“等急了吧，浩子，摩托车钥匙差点找不到了，啊！亚婷也在呢。”
“你好，于佳，噢，你还会骑摩托车啊！是你的吗？”高亚婷说。
“是啊！是我的，摩托车我早都会骑了。”于佳得意地吹嘘道。
“佳佳，吃饭了吗？”浩天见于佳的到来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高兴地问。
“吃了，你们吃了吗？”于佳说。
“想哪了，佳佳，我们也是刚遇到。我吃了，不知道亚婷吃了吗？”浩天忙解释道。
“我在家吃过了，你们是去滑旱冰吗？能带上我吗？”亚婷看了一眼有些慌乱的浩天。
于佳从兜里拿一根烟，点燃后，猛吸了一口，大声嚷嚷道：“那还等什么，走啊！一起去。”
“好呀，好。”亚婷感动地看着于佳。
浩天苦笑了一下，拍了拍于佳的肩膀，帮助于佳把摩托车放好后，三个人一起进了旱冰场。
“乐翻天”旱冰场是文华县城最大的旱冰场，也是基础设施硬件条件最好的。周末到了，来溜冰的人很多，都是浩天他们这个年龄段的学生。进去后，抬眼看到一个很大的溜冰池，四周全是卡座。全场分为四个区域，区域与区域之间用绿化带隔开，假山、小桥被五颜六色的塑料花缠绕，也别有一番情调，见过世面的亚婷，也吃了一惊，心里暗道，原来文华也有这么好的旱冰场。
屋顶由碳黑色的木材制品吊成，中间下方悬挂了个偌大的舞球，散发出绚丽耀人的光芒。伴着音乐的响起，溜冰者操着不同姿态各异的步伐在舞池中央尽情展现，正滑、侧滑、倒滑等舞者轻盈飘飞地绕池旋转。室内一片鼎沸声不时有女孩子发出的尖叫声传来，溜冰毕竟是一种刺激的游戏，深受着青春期的少男少女喜欢。
于佳已经来到舞池中央，踏着音乐的节拍开始尽情地挥洒着青春的朝气。浩天、亚婷呆坐在卡座上，看着于佳滑出各式各样的姿势，暂时忘却了独处的尴尬。
“浩子，亚婷，你们来啊！快点。”于佳边滑边冲他们喊。
“咱们去吧，于佳在叫我们呢！”亚婷抬眼望了望浩天，低声温柔地说着，一改往日大大咧咧的作派。
“你去吧，我再休息会，今天有点不舒服。”浩天很不自然地说。
“你没事吧，是不是感冒了，要不要去看医生。”亚婷关切地一边说着，一边探手去摸浩天的额头。
浩天慌地身子往后一缩，急忙道：“没事，你去吧，我就是有点累了，不要紧。”说完还摆手示意让亚婷不要管他。
于佳见亚婷往舞池里走去，慌着迎上去，欲要搀扶她，亚婷却摆了摆手，摇头道：“不用，我没事。”
舞池里许多男孩女孩在围着池子周围旋转，没有人在意亚婷的到来。于佳仍然不放心地走到亚婷身旁，抓着她的一只胳膊，亚婷推开他，歉意地笑了笑，向舞池中央走去。
旁边许多座位都空了，大家都拥向了冰场，浩天仍然一个人独坐在卡座上，想着依然和最近发生的事，忽然一阵惊呼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抬头一看，也不免惊诧了，只见舞池中所有人都停了下来，把亚婷围在中央。只见身穿一身粉白套装的她略施粉黛，宛如来自天外之客的仙子绕着人墙翩翩起舞，那婀娜的身姿，飘逸娴熟的动作，顾目四盼的表情，像一朵朵盛开在河中央的月季花，风吹摇摆，击起的涟漪久久不能散去，令围观者叹为观止。如唐代诗仙李白形容舞者公孙大娘诗为证，“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
随着一系列让人眼花缭乱动作的结束，于佳兴奋地拉着亚婷，嚷嚷道：“行啊，这么‘洒’的动作，还真看不出来。”
围观的人群像从梦中惊醒般开始鼓掌，还不时发出刺耳的聒噪声和响亮的哨声。突然，人群走出几个流里流气的社会青年，来到亚婷旁边，用调戏的口吻说：
“美女，哪的呀？冰溜的不错嘛。”
“是啊，刚才时间太短了，再溜一个，给哥几个看看。”
“快点啊，要不我们就等不急了。”
说着，一个染着黄色长发的高个子作势去拉亚婷，亚婷吓得往后退了几步，踉跄着差点摔倒。
“你他妈倒是快点啊！”高个子扑了过来。
“住手。”于佳挺身而出，把亚婷挡在身后，大声喝斥着高个子。
“哟喝，这五亩地怎么长出你这个长头蒜，你他妈是谁啊?”高个子说着猛推了于佳一下，身后他的同伴也围了上来。浩天这时看情况不对，悄无声息地站到了于佳身边，怒目相对地看着这几个闹事的社会青年。
“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于佳被推得向后趔趄一下，捋了下头发，向前迈了一步，身子迎着黄色长发的高个子，用手指着大声说。
“我他妈让你管闲事，充大头。”高个子向于佳头上打了一拳，他身后的几个朋友一哄而上，开始围殴，浩天急忙上去拉架，也被打倒在地，一场混战开始了。很快，于佳和浩天年龄、力量、人数上的劣势显露无遗，不一会，就被双双击倒在地，彻底失去了反抗的力量。
“不要打，不要打，求求你们了。”亚婷一边哭着，一边拉个高个子。
“好啊！你要是答应做我“马子”，我就饶了这两个臭小子，快来，让我亲一下。”高个子边说，边把亚婷拄怀里拉。
“不要，不要，你不要过来。”亚婷挣扎道。
高个子猛得被人推了一下，亚婷趁势跑掉，原来是浩天见高个子调戏亚婷，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站起来，推了高个子一把。
“去死吧，你。”高个子大怒地向浩天打了一拳。
“咚”的一声响，浩天倒下了，瞬间失去了知觉。
十七
文华县人民医院五楼骨科病房里静悄悄的，偶尔能听到走廊上“沙沙”的脚步声。刚做完手术的浩天头上缠着纱布，前胸和后背紧绷着绷带，躺在床上昏睡着，不时发出微弱的鼾声。同样胳膊上擎着绷带的于佳，焦急地看着浩天，不时还观察着液体瓶，以便随时呼叫护士。
“吱”的一声，门响了，手拿了束康乃馨和果篮的亚婷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怎么样了，醒了吗？”亚婷小声说道。
“刚才醒了一会，喝了点水，喊头疼，又睡了过去。我问医生了，说是做了脑部CT，除了外伤没有事。”于佳说。
“你怎么样，胳膊还疼吗？”亚婷歉疚地望着于佳。
“我没事。”于佳摇了摇头。
“哦，对了，派出所通知让咱们下午去一趟，做个笔录，听说那几个坏人被抓住了。”亚婷边刮着水果边说。
“是吗？那太好了，对了，咱是不是得抓紧通知一下浩天的爸妈，要不下午咱们去派出所，谁照顾他！再说，医生说他至少得卧床一个月，才能把肋骨长好。”于佳帮浩天掖了掖被角，不无忧虑地说。
“都是我不好，让你和浩天跟着受苦，真对不起。”亚婷眼里噙着泪水，递给于佳一个刮好的苹果。
“没事，大家都是同学嘛，干嘛那么客气。”于佳咬了一口苹果说道。
“我爸已经把医药费支付过了，他说等有时间了，想让你和浩天吃饭，他特别感谢你们帮助我。”亚婷用抹布擦着窗台，准备把康乃馨插在花瓶里放好。
“那可不用，太麻烦了，回头你给叔叔说一下，心意我们领了。”于佳豪气十足说道。
“对了，还是抓紧通知浩子的父母吧。”于佳接着说。
“那好吧，你快去吧。”亚婷点了点头。
于佳猛得起身，“哎哟”，浑身的淤青随着伤气的扩散疼得于佳叫了起来。
“没事吧。”亚婷慌忙跑过来，扶着于佳。
“不要紧。”于佳摆了摆手，蹒跚着向病房外走去。
亚婷看着昏睡着的浩天，心里的愧疚满满的。当昨天晚上，他看到浩天被猝然击倒的一刹那间，心都碎了！她为那几个社会青年的暴行感到愤怒与不平，也为于佳和浩天奋不顾身保护她而深深地感动，泪水无声地流淌着。她心里默默地祈求上天让浩天快点好起来。
浩天为高亚婷打架住院的消息，像风一样传遍了整个校园，各种猜测和传闻满天飞。
“英雄救美，那场面真是激烈壮观。”
“浩天和高亚婷真是绝配啊！”
……
依然坐在教室里，茫然地看着浩天空荡荡的位置，心如刀绞似地难受。她不敢相信听到的这些消息，曾经这个男孩为了她付出了很多，那情真意切的一幕幕浮现在自己的脑海里；她难以置信短短的几天，浩天会和高亚亭走在一起，但现实总是残忍的，于佳回到教室所说的一切不能不让人相信。
依然神情恍惚地度过了一整天。夜自习下课的铃声响起了，心情郁闷的她独自走在校园里，同学们三三两两从身边经过，也顾不上和任何人打招呼，不知不觉走到了长廊里，四处寂静无声，枯黄的蔓藤缠绕在粘有白色瓷片的立柱上，柱子上挂满名人肖像和格言警语，彰显着这个历史悠久学校深厚的文化底蕴。穿过长廊的尽头，来到了报雨寺，稀疏的庙宇殿阁在夜色的照耀下斑驳的外衣清晰可见，寺院内散发着淡淡的檀木香，经历了无数风雨的侵蚀，千百年来支撑着巍峨的殿宇，时刻欢迎着古往今来多少求佛佑护的虔诚信徒，依然伫立在正殿台阶上良久，凝神注视着悬挂在殿沿下“报恩殿”四个大字，回想起在这里为浩天祈福的场景，心痛的无法自抑。
走下台阶，在看着历经沧桑仍屹立不倒的桫椤树，近前抚摸着苍老的树干，想起和浩天相拥时的甜蜜，不禁潸然泪下。真是树犹如此，人何以堪啊！《笑傲江湖》方证大师所云：情仇皆为缘，不可偏执于心，百年后，一切如烟消云散，都将化为尘土。依然想起这句禅语来慰藉自己受伤的心，但对浩天浓浓的思念使自己无法释怀。她怨恨浩天和高亚亭在一起，却为浩天身受的伤痛心疼万分，多么想当面看看浩天的伤情，多么想把这一切问个明白。依然想起浩天种种的好，说服自己不能相信那可怕的流言蜚语，暗下决心到医院看望浩天时问问清楚。
浩天终于苏醒了，浑浑噩噩昏睡了一天多，把闻讯而来的父母吓坏了，睁开双眼，看到一旁守护的妈妈。
“妈，”轻轻的一声呼唤，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别说话，医生说要静养，饿吗？儿子？”浩天的妈妈柔声问。
浩天点了点头，觉得头和身子都好痛，用手擦拭了额头的汗珠。在妈妈的照顾下，他慢慢地喝了一碗米粥，补充了点能量后，脸色也渐渐红润了些。妈妈见他精神振作了点，忙唤来了主治医生梁太夫，经过简短的交谈，浩天才明白自己肋骨断了两根，被医院的救护车拉到了这里。
“叔叔，我什么时候能去学校上课？还有，我还有两个同学，他们怎么样？”恢复了记忆的浩天十分担心于佳和高亚婷。
“你至少得卧床休息一个月，才能慢慢恢复好。你那两个同学都没有事，那个男同学胳膊有轻微的骨裂，我们已经做了处理，你尽可放心。”梁医生平静地说。
浩天得知于佳和高亚婷没事后，长舒了一口气，挪了挪发麻的胳膊，示意妈妈把床头往上摇一摇，揉了揉发涩的双眼，透过窗户遥望着清冷的夜色，夜已经很深了，薄薄的云雾遮挡了月亮大半个身子，同学们都已经在宿舍休息了吧！浩天不禁想到！依然怎么样了？还在生我的气吧。突然意识到这次受伤又和高亚婷有关，心猛得一惊，天呐！这可怎么办？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朦朦胧胧中好似看到了一望无垠的草原，到处是披着白色外衣的羚羊，四处嬉戏打闹，偶尔发出“咩咩”的叫声，蓝天里点缀的白云飘忽不定，天上雄鹰展翅翱翔，戴着毡帽的浩天身着蒙古族服饰，骑着心爱的枣红色骏马，向蓝白相间的蒙古包奔去，依然一袭红色的蒙古套裙，一圈白色的珍珠头套戴在乌黑发亮的长发上，配着长长的睫毛，黑宝石的眸子，顾目四盼下尽显西域塞外女子的风情，像极了清朝时高贵的蒙古族格格。怀抱着柳枝做成的马头琴，俯身低低的吟唱着情歌，“是谁让你来到我身边，我身边，是那圆圆的明月，明月……。”浩天伴着朵朵白云来到了依然身边，翻身下马，走向心爱的姑娘，突然，依然忽的不见了踪影，“依然，依然”浩天急的手忙脚乱，大声的呼唤。
“小天，小天，你怎么了？”耳边突然传来妈妈焦急的声音。
“没事，妈妈。”原来是一场梦，浩天苦笑着低声地回答。
“小天，你要好好休息，你刚才睡着了，你爸已经来过了。我让他先回去了，今后绝对不要再发生这种事情，你不知道妈妈知道后吓死了……。”妈妈哭泣着说道。
浩天看了下泪眼婆娑的妈妈，茫然的点点头。他的脑子里凌乱不堪，一会是旱冰场里昏暗灯光下被那群不法青年乱拳相加的场景，一会是依然楚楚动人的模样，他仿佛奔走在无人的街道里，迎着呼啸的寒风，伴着飘零的雪花，两手空空地向空中舞去，却什么也抓不住。依然啊！你能明白我的苦衷吗？也许天上的太阳不再升起，也许皎洁的明月不再挂在云端，也许天地万物不再生长，也许肆虐的狂风暴雨会把我吞噬，我不能没有你，你那柔情似水的目光，那眩丽夺人的容颜早已将我熔化，你那窈窕多姿的身影，那一丝丝令人发烫的浅笑早已刻进我的灵魂，令人不能呼吸，无法自拔。依然呐！怎么才能让你来到我的身旁！让我向你轻轻地倾诉心中无限的忧伤和思念！当我第一次在纷乱的人群中接触你的目光，才明白上天为什么把我降临到人世间，才明白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天各一方，而是近在咫尺，却看不到你的身影；才明白人世间最珍贵的东西不是权势与富贵，不是众人顶礼膜拜的景仰，而是得到你那冰清玉洁般的芳心；才明白大千世界最美丽的瞬间不是凝固在历史长河的改变，而是相遇在悠长小巷里目光相对时，一刹那间的惊喜，擦肩而过的缕缕情丝。
浩天再次被思念的伤痕带进了梦想，妈妈的哭诉与唠叨还在耳边响起。此时的高亚婷在学校也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这次的突发事件使她现在想起来心有余悸，她深深地担忧着病床上的浩天，深深地责怪自己不该出风头引起了这场风波！浩天奋不顾身保护自己的场景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也使她更加喜欢这个潇洒率真的男孩。而令人担忧的是学校又一次传扬着她和浩天的恋情，毕竟是女孩子，她一时无法接受众人见她时那异样的目光，她多么想要变成一只小鸟，尽快地飞到浩天身旁，去守护他，照顾他……
十八
旭日从东方冉冉升起，钢铁厂子弟高中又迎来了忙碌而充实的一天。随着上操铃声的响起，宿舍楼顿时沸腾起来了，洗漱声、打闹声不绝于耳，宁静的校园顿时显得生气勃勃。十五分钟后，三个年级的所有同学按照各自的方位已经在操场上列队完毕，霎时，这些富有朝气的莘莘学子迈着轻盈的步伐，迎着深冬的寒风，开始了晨练。
高中对于每个处于青春期的学生都是至关重要的阶段，学习成绩的好坏直接影响到了今后人生的发展方向。对于治学一向以严谨著称的文华一中，早恋是绝不允许的。学校政教处参与了此事的调查，经查，证实了于佳的说法。经过斟酌，学校决定对打架事件不再追究，并积极与派出所结合，要求严惩凶手！作为班主任的芳萍老师，她得对自己的学生负责。为了调查清楚浩天与高亚亭的事情，昨天晚上夜自习，她仔细的询问了一些同学，大家几乎众口一词都反映她们确实在谈恋爱，这让她更加担心！由于浩天受伤住院，她一时犯了踌躇，不知道眼下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一晃又到周末了，浩天在病床上整整躺了五天，这对于活泼爱动的他简直就是一种折磨，每天都是输液、打针、换药。爸爸、妈妈、姥姥轮番伺他，萧明、于佳、郑剑、星星也来看他，亲情和友情的力量使他落寞的心情慢慢爽朗起来。
“咚咚”响起了轻微的敲门声，浩天听到敲门声，感到很奇怪，妈妈刚回去拿晚饭，这会是谁呢？不会是萧明他们吧？不对，他们来不会敲门的啊！“咚咚”敲门声继续响起，来不及思考的浩天慌忙道：
“门没有锁，请进。”
门嗄的一声开了，拿着一束鲜花和营养品的亚婷笑盈盈地走了进来。高亚婷今天看起来是经过精心修饰过的，瀑布般的秀发飘在脑后，弯弯的柳叶眉，一双不大不小的眼睛化着淡淡的眼影，两个脸颊上扑着一层淡淡的粉底，红润脸庞像一朵盛开的桃花，高挺秀气的鼻子使平凡的五官增色不少，淡粉色的唇膏抹在两个流线感极强的唇线上，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她上身穿着紫色的翻领小棉衣，下面搭配着紧身的深色牛仔裤，脚蹬一双过膝的白色长筒靴，使本来就凹凸有致的身材显得更加靓丽迷人。
浩天盯着走进来的亚婷，她今天的打扮使整个人显得光彩夺目，加上她身上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香水味，不禁使他心猿意马的有点魂不守舍。
“怎么，不认识了。好点了吗？”亚亭放下手里拿的鲜花、营养品和水果，坐在了靠近病床的凳子上。
“哦，还行。你怎么来了？”浩天避开亚亭炽热的目光，脸上闪现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红晕。
“我来看看你，都是我不好，才让你受这么重的伤。”亚婷一边拿着桔子顺手剥开，然后认真地看了眼浩天，正好与浩天的眼神相碰，迅速地垂下眼脸，娇羞地轻声说，一改掉往日大大咧咧的作派。
浩天还是第一次仔细地打量亚婷，为她刚才羞赧可人的模样感到不可思议。平日里，他一直很反感亚亭有时矫揉造作，甚至故意大惊小怪的作法。相比而言，他更喜欢依然那种活泼而不失文静、庄重而不失可爱的大家闺秀的气质。从外表上看，依然有着一张标准的古典东方美女的五官，白皙的皮肤，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小巧的鼻子，鹅蛋脸型，像极了香港电影明星周慧敏。亚婷与她相比，则逊色了许多！而今天的亚婷却给了浩天全新的感受，她新潮而青春的装束，性感而充满活力的打扮，使浩天感觉到了亚婷那种现代感很强的美女气质，加上刚才亚婷说话时温柔的语调，娇涩的神态，无不吸引着处于青春萌动期的浩天。
“看什么呢？怎么不说话？”亚婷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起来，低头剥着桔子。
“哦，没什么，你刚才说什么啊！”浩天突然觉得这么盯着一个女孩子看感到很唐突，忙移开视线，接过递来的桔子塞进了嘴里，掩饰着自己的失态。
“我说都怨我不好，害你受了伤，我真得……”亚婷突然住了嘴，本来想说很心疼浩天，又害羞又不敢说出口。
“没事，医生说再过一周，我就能下床走路了，你看我不是挺好的吗？”浩天没有发觉亚婷情绪上细微的变化，边说边举了举胳膊，挤了挤眼睛，那调侃的语气，滑稽的动作，引得亚亭咯咯乱笑。
“哎，对了，浩天，你们班的萧明这两天一直问我，当时打你的人是谁？”
“啊！你告诉他了吗？”
“没有，我听于佳说你不想让他知道啊！”
“对，千万不要告诉他，他那脾气，肯定得出事。”
“咯吱”一声响，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青护士走了进来，左手端了个盘子，右手拿出药说：“张浩天，你该吃药了，请按时服用，有事情请按床头上的服务器。”
“好的，谢谢护士姐姐。”浩天回应道。
年轻的女护士瞟了眼坐在病床旁的亚婷一眼，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转身离开了病房。
浩天和亚婷都被那年轻护士诡异的笑容弄得很是尴尬，一时谁都没有言语，半晌，还是亚婷打破了难堪的沉默。
“那个，浩天，你愣什么呀！你得抓紧吃药啊！”
“不了，等我妈来吧，我一个手不能动，一个胳膊不能发力，肩膀处缠有绷带，不方便。”浩天边说边用手指了指输液的右手。
“那哪行，刚才你那护士姐姐不说了吗？一定现在要吃。”亚亭不无揶揄地说。
“还是等我妈来吧，晚一会不要紧。”浩天笑了笑摆着手道。
“吃药哪能耽误，你现在正需要恢复。”亚婷一脸真诚地看着浩天说。
她略迟疑了一会，咬了下嘴唇，好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红着脸说：“我喂你。”边说边开始打开了药瓶。
“不行，真不行。”浩天急得连连摆了摆手，下意识向后缩了缩身子。
“看你紧张的，还是男子汉呢！都什么年代了，还那么封建，好像我能吃了你似的。”亚亭已经打开了药瓶，倒入了桌子上一个杯子里，熟练地兑了些开水，用勺子搅均匀。由于在家里有时照顾爸爸吃药，亚婷的动作很是熟练。
一席话说的浩天不好意思起来，也就不再坚持。为了让他更方便吃药，不被水呛着，亚婷到床尾打开升降杆，把床头往上摇了摇，这样浩天也舒服了些，还能透过窗户看到外边的风景。
亚婷重新走过来坐到病床旁的凳子上，用手端起药碗，舀起一小勺药，用嘴轻轻地吹了吹，小心翼翼地喂进了浩天的嘴里，浩天不无感激地看眼亚婷，喝下了药，就这样，你一勺，我一喝，亚婷就像个大姐姐在照顾小弟弟。
“咯吱”门又响，“浩天，老师带我们来看你了。”耳边传来林楠响亮的嗓音。
说话间，芳萍老师带着林楠和依然走了进来，林楠和依然两只手都提着一兜兜的水果和食品，脸色潮红，看样子累坏了！正巧亚婷给浩天喂药，三个人撞个正着，病房的空气仿佛凝固住了。浩天的表情一阵愕然，顺着声响倒过头的亚婷右手里还举勺子，看到她们三人进来，羞得迅速红了脸，慌忙立起身，心里像一头小鹿被冲撞似的突突乱跳。
芳萍老师也对这种场景始料不及，愣怔了一下，对躺在床上的浩天说：“浩天同学，听说你受伤了。今天是周末，我和林楠、依然代表全班同学来看看你，你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浩天稳了稳神，听着老师关切的话语，心里顿时升起一股股暖流，脸上却露出尴尬的笑容，看了眼低头不语、脸色煞白的依然，忙答道：“谢谢老师，谢谢同学们，我不要紧了！哦，对了，老师，您们快请坐，坐啊！”浩天招呼着老师，声音却紧张的发颤。
侧立于病床的亚婷脸色绯红，听到了浩天的招呼声后，忙走到窗台边，搬过来两个塑料凳，小声地相让着；芳萍老师向亚婷致谢后，用手扶了扶金丝框的眼镜，用手指了指亚婷，带着疑问向浩天道：“冒昧地问一下，这是谁？”
“啊，她是！”浩天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亚婷见浩天窘迫的样子，便抢先说道：“李老师，您好！我叫高亚婷，是咱们学校高一年级（六班）的学生，这次张浩天受伤是因为我。对此，我感到十分地难过和内疚，今天也是趁周末，来医院看看他，正好遇上您们。”
芳萍老师听完亚婷忙不迭的解释，心里的疑问散去了，恰好印证了她刚进病房时的判断，对于浩天和亚婷这种亲密的关系，她是很不赞同的，但转念一想，这个场合又不便发作。
“哦，高亚婷同学，你好，怪不得看上去有些眼熟，你能来照顾浩天，作为她的老师，感到非常高兴。”芳萍老师稍微顿了一下，接着说：“同学们之间的正常交往我不反对，你们这个阶段正处于人生的关键时期，办任何事情都要有个度，浩天，你说对吗？”说完，扭过身子看着浩天。
“是，是的，老师。”浩天挠了挠头发，忸怩着身子说。
听了这番话的高亚婷，脸刷的一下红到了耳朵根上，垂下头，看着自己的白色靴子，没有再言语，她显然已经听出了芳萍老师的弦外之音。
从走进这个病房，依然看到浩天和高亚婷在一起亲密的样子后，她的心从头到尾都是冰凉冰凉的，仿佛掉进了冰窟窿里，寒彻无比。当所有关于他们俩个的猜测、流言得到证实以后，当所有对爱情美好的憧憬破灭后，当所有的两情相悦和山盟海誓成为过往云烟随风飘散时，依然反而显得宁静而高贵，也许这也是上天的安排吧！她默默地想着，平静的面孔上看不出丝毫的情感波澜。
“浩天，你要快点好起来，过完年，学校要举办春季运动会，到时可不能缺少你这个运动健将呢。”
林楠的一番话转移了话题，也打断了依然的遐想。
“对，浩天，我听你妈妈说，你的肋骨断了两根，对吗？”芳萍老师说。
“是的，老师。”浩天小声答道。
“那你一定要医生的话，安心静养，争取早日康复，功课笔记依然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回头让建明同学辅导你。”芳萍老师叮嘱道。
“笔记我放在建明那里，你好好静养吧！”依然用她那美丽而饱含忧怨的大眼睛看了一下浩天，瞬时，心如刀绞般的疼痛起来。
“好，好，谢谢您们。”浩天听着依然不冷不热的话语，知道刚才巧合的一幕已然让她心灰意冷，完了，这次自己是掉入了万丈悬崖，万劫不复。
“你，你们聊吧！我还有事，得先走了！老师，再见！”亚婷半天没有插话，这场意外的相遇让她始料未及，她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好找个话缝赶紧离开。
随着高亚婷逃也似的离开了病房，芳萍老师、林楠和依然又坐了一会，也告别离去。
病房里空荡荡的，只剩下浩天一个人傻傻地呆着，完了！浩天不明白这到底都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那么巧！打架受伤的事还没来得及向依然解释清楚，这次又让她亲眼看到高亚婷一口一口给自己喂药，老天啊！这都是怎么了？我该怎么办呢？浩天真想扇自己几个耳光，依然，你明白吗？这一切都误会，除了你，我的心不会再属于第二个女孩，你听到了吗？浩天猛的起了身，想追上去给依然解释，告诉依然事情的真相。可是，背部强烈的剧痛使他又重新躺了下来。刚才突然的发力，疼得他是满头大汗。唉！这可怎么办？
十九
日子如流水，倏然间滑过去了。转眼间，冬去春来，已到高一下半学期，紧张而繁重的学业暂时让依然忘掉了初恋的伤痛，心无旁鹜地把心思全部放在了学业上，害怕有片刻的停歇就会让心底的情愫重新泛起波澜。有时候，她无意间看到浩天的身影后，内心深处会隐隐的做痛；每当走到曾经一起来过的地方，马上就会勾起对那段短暂甜蜜时光的回忆；思念啊！宛如春天的小草，会在心房里无限的滋长。对爱情不许有半点瑕疵的依然，信奉着“宁缺勿滥”的原则。骨子透着高贵、傲气的依然从心底里无法原谅心上人的不忠。她宁愿让思念的痛苦把自己折磨的心力交悴，也不想让撕裂的爱情重修于好，她没有给予浩天澄清和表白的机会，同时也让一段美好的初恋暂时封尘在记忆中。
放下感情的依然渐渐喜欢一个人静静的呆着，这符合她恬静、淡泊的性格。没事的时候，她会在校图书馆找一处僻静的角落，捧一本诗册默默地品读，眉宇间不时流露出悲欢离合的清凉；或临窗于宿舍，描摹一幅意境幽幽的山水画，寄情于绕指笔墨间；或躺在小树林绿油油的草地上，投入到大自然的怀抱，聆听鸟语萤虫的叫声和河水哗哗的流水声。此刻，她的心里清宁的，抬眼望去，天上那一朵朵悠悠的白云，闲适自由地淡淡飘动。
此时的浩天却没有依然那种看庭前花开花落，天上云卷云舒的心态，身上的伤疼早已愈合，心灵的创伤却难以抚平。上天仿佛给他开了一个莫大的玩笑，让他哭笑不得，几个月来发生的一幕幕，犹如彩排过的话剧，苦苦追求的爱情刚降临到他的头上，还未及品味它的芬香与滋味，却又随风飘散！为此，他长时间迷茫、彷徨、无助、悲苦，他尝试着各种做法，也无法换回依然的心。
他心爱的姑娘，是离他如此之近，却宛如天涯海海角般的遥远！更多的时候，他喜欢下雨的天气，雾蒙蒙的景像如他的心境一般，喜欢一个人静静地站在雨地，听着雨水“嘀嗒，嘀嗒”打在衣服上的声音，感受雨水侵入肌体的冰凉。好像只有这样，才能使他狂躁的心灵得到片刻的安宁，才能使他迷醉的头脑变得清醒！在雨中，浩天慢慢地独瑀行走，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水的世界，从天而降的雨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落到了人间的角角落落，淹没了人世间多少黄尘古道，带走了多少生死相依凄美如画的爱情。
爱着的依然，好似从不曾与他并肩行走过；恍惚中，两情相悦的瞬间犹如隔空的前世般遥不可及，与他独处时依然的一笑一颦变得如梦如幻，也许爱情就如古时酿造的多味酒，醇香、浓烈、甘甜、凄苦等各味俱全，当一杯杯品完后，便酩酊大醉，不省人事，哪曾会忆起日暮西沉下牵手于梅花树下，哪曾会想起花前月下般的卿卿我我。醉梦终有苏醒时，面对面却无缘走在一起，其实凡间尘世中，最远与最近的距离，是心灵与心灵的距离，你若懂得，已然交汇万千暖。
终日郁郁寡欢的浩天时常在黄昏时去小树林散步，他喜欢享受曲径幽幽的静谧氛围，冬去春来！冬季的小树林让他想起了三国时的貂蝉，肃杀萧条的景色如貂蝉凄凉的身世，她从小无依无靠被收养于司徒王允的府邸，天姿聪颖，无人可及，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更有绝佳的舞技，加上清水出芙蓉般的绝代容颜，令观者惊为天人。这样一位集美貌、智慧于一身的奇女子，为报王允的抚育之恩，以身报国，献连环计，周旋于董卓、吕布等奸佞小人之间，最终落得红颜薄命，香消玉殒的下场，感叹之余，后人多以冬天盛开的梅花比喻纪念貂蝉，赞美她的灵魂如冬雪般的圣洁，虽身处污浊之境，强颜欢笑的外表下却有着一颗尊贵的心灵。那舍身取义一去不复返的悲壮，千年来让人感叹唏嘘，令人敬仰！春天的小树林欣欣向荣繁茂的景色犹如唐代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贵妃杨玉环，贵族出身的她自幼锦衣玉食，无忧无虑，二八芳龄的她以闭月羞花的姿容嫁入寿王府，后巧遇活在梦境与现实之间的戏子皇帝李隆基，浪漫多情的唐明皇不顾世人的非议双宿双飞于宫中，开始了君王从此不早朝，三午粉黛无颜色的两人世界，李隆基对杨贵妃的宠爱在当时是有目共睹，有诗云：“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千树万树始盛开，芳草碧连天的春天的林子就像唐明皇统治下的盛唐，天府之国，物华天宝，声名远播，番邦俯仰，也如始终生活在甜蜜爱河的杨玉环，虽难逃马嵬坡兵变后，白绫缠首自缢而亡，但终其一生，始终宠荣备至，令无数女子羡慕不已。
落日的余辉洒在嫩嫩的小草上，浩天徜徉在浩瀚如烟的历史长河中，那清清玉洁的貂蝉渐渐消失在眼前的薄雾里，华贵丰腴的杨玉环穿着艳丽的霓裳缓缓踏在河堤上轻盈起舞。突然“嘎嘎”一群野鸭子的叫声惊醒了沉浸于无限遐想中的浩天，看着眼前的景象，他暂时忘却了失恋带给他的失落与痛苦。
春天的林子到处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河堤两岸玫瑰花枝头攒动。紫红色、白色、粉色等各色花瓣竞相绽放。四溢飘香，婉转细长的柳枝，轻轻拂过珠瑰花的面颊，像是一对热恋男女在低低地谈情说爱。远望处，一片绿色的海洋，环抱着流水潺潺的小河，点点星星的荷花缀满了弯弯的河道，若隐若现地向人们招呼示意。夕阳西下，不远处附近村庄的炊烟间或伴着母亲呼唤儿童的声音，浩天像是回到了孩童的乡下时光......
他忆起，乡下老家的炊烟似乎永远是一根长长的绳索，把他立即置身于无忧无虑的纯真时代；乡下老家的炊烟似乎永远是一根亲情的绳索，牵着孩子们小小心田里的温暖与甜蜜，无论你跑到任何一个角落，都不会迷失家的方向。
风轻轻地吹起来了，雾气随着夜色的降临愈来愈重。远远眺望，村子里到处是雾蒙蒙的一片，置身其中，忘却了时光匆匆而过的滑痕，犹如仙境般的幻觉，鸟儿们相继结束了忙碌的一天，互相殷勤地打着招呼，倾诉着一天觅食的艰辛与快乐。林子响起了一阵阵“扑棱”“扑棱”和“叽叽喳喳”的声响，花儿仿佛受到了些许感染般，玫瑰、月季、山桃花、野菊花竞相绽放地盛开着，微风把花的香味洒落在村子的角角落落，向远处的田间小道延伸，高大俊秀的白杨树挺立着伟岸的身躯，发出“哗哗”的片片声响，嫩嫩结实的叶子迎风飘动，旁边簇拥着一排排低低的杨柳，春风像剪刀般剪裁着细长如眉的柳叶，弯弯的枝条迎风摇曳。沉睡了一下午的鱼儿活跃起来了，在水中翻起懒洋洋的身段，一片片涟漪化作一段段波纹散去，茂盛的水草绿油油地飘浮在泛着银光的水面，哗哗的流水穿过木制的小桥。浩天轻盈地走在上面，抚摸那光滑而细腻的扶手，修葺一新的桥墩混着各种杂质的木制体，轻吸一口，还能感觉出榆木、杨木混合体淡淡的余香。缓缓地走下桥，眼前呈现出一幅祥和宁静的乡村景象，附近的报雨寺在夜色的笼罩下显得庄重肃穆，给古朴的村落凭空增添了些许神秘的色彩。
“咣咣”报雨寺响起了悠久面厚重的钟声，透过青砖彻成的围墙传来了校园沸腾的喧闹声，晚饭的时间到了，满腹心事的浩天不敢再迟疑，大步向校园走去。
二十
“张继以一首《枫桥夜泊》名留千古，张若虚以《春江花月夜》孤篇压倒全唐，玛格丽特·米切尔以《飘》屹立于世界文坛，他们所做的事情并不多，但恰恰是这倾尽全力的一点点成就了他们。同学们,‘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那种才华横溢、博古通今样样俱精的天才华竟是极为罕见的，人生要想成功只要脚踏实地做好一件事就行了。”
教室内响起了芳萍老师语重心长的声音，这是一堂普通的班会，同学们都被精彩的演讲吸引了，全都在聚精会神地倾听着。
一片寂静无声中，芳萍老师略一停顿，咽了一下唾液，右手扶了扶金丝框的眼镜，继续道：“现在，对于你们来讲，学习就是最重要的事情。你们有着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我希望每一位同学都把握好自己，全力以赴地做好自己的功课，给今后的发展打下一个坚实的基础。若不抓住眼前，若干年后回想起肯定会觉得非常遗憾。”
坐在教室后排的浩天却无心听老师发自肺腑的讲话。他不时焦灼地看着腕上的电子表，晚上他决定和萧明等一起出去看录像。这是他第一次擅自决定私自外出，不免紧张而兴奋。
晚自习放学的铃声响起了，同学们都成群结队向宿舍楼拥去。于佳搂着浩天的肩膀，夹杂在散落的人群中，不时低头相互窃窃私语。他们走到校中央的花池子，鬼鬼祟祟的没有继续向宿舍方向走去，而是直接向北奔去。
学校最西北角的男生厕所已是年代久远，最近在暴风雨的侵袭下，廊下的灯泡被击得粉碎，后勤处的老师还没来得及安装。四周的景色显得黑暗而幽静，只有厕所旁几颗苍老挺拔的杨树迎风不时发出“哗哗”的声响。“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紧张行走的浩天不知怎么想起了这句话，不禁感到很好笑。他瞟了一下并肩而走的于佳，看上去一副气定神闲、从容不迫的样子，佳子肯定经常逃出去干“坏事”，浩天心里暗暗地想道。
“喵、喵”，大步流星行走的于佳突然停驻了脚步，顺势拉了下旁边的浩天，紧接着学了几声猫叫，又侧过头看了眼满脸疑惑的浩天，狡黠地笑了笑，没有言语。这时，前方不远处的灌木林里窜出了两个人影。浩天借着月光，仔细一看原来是萧明和星星。他用困惑的目光看了眼于佳。
于佳忙解释道：“最近风声太紧，明哥不让声张，他们是先来侦查一下附近有没有政教处的老师。”
此时，萧明用低沉的嗓音喊道：“佳佳，浩子，快点，快点！”
于佳拉了下浩天的胳膊，快步迎了上去。
萧明掐掉了捂在手中的香烟，低声说了声：“走吧。”便带头走在最前面，绕来绕去，来到学校最低的一处院墙处。瞬时，一行人便消失在夜幕中。
“突突突”，一辆机动三轮车像不堪重负似的吼叫着奔跑在乡间公路上，尾部一阵阵的浓烟排放在月色缭绕的夜空中。坐在舱尾的浩天好奇地拉过布帘向外不住地张望，学校已然渐渐地消失在视线中，这是一条年久失修，崎岖不平的小路，来来回回的颠簸丝毫没有影响舱内的氛围。于佳和星星不住地调侃插科打浑，引起萧明一阵阵的怪笑。浩天明显被这种活跃的气氛感染了，哼起了一曲时下很流行的歌曲。
“星星，把烟递过来。”萧明冲着舱内喊了声。
伴着窸窣的声响，挤在最里面梳着大中分的星星掏出了装在裤兜里的“发时达”牌香烟，分别向舱内每一位同伴递去。看着眼前递来的香烟。浩天并没有立即去接。这段时间以来，他并没有继续抽烟。
看着迟疑的浩天，坐在他对面的萧明笑了笑，接过星星的烟，塞给了浩天。
两旁的道路越来越宽敞，透过窄小的窗户，依稀能望见路灯的亮光，车子已经快到市区，车内又响起了一阵兴奋声，萧明还冲着下夜班骑车回家的姑娘打了个响亮的口哨，姑娘明显地没有提防，吓的尖叫了一声，自行车也差点撞向了路旁的电线杆。突发情况的出现，惹得大伙一阵哄笑。唯有浩天没有发笑，他紧蹙着眉头，从内心里，他是不赞同这种不道德的做法。
“吱”的一声，摩托三轮车在文韵街最西边的小吃街口停了下来。萧明利索地跳了下车，望着灯火闪烁的市区，惬意地伸了伸懒腰。
“兄弟们，快下来，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啊。”
“怎么这么快就到了。”下车的星星揉了揉惺惺松的睡眼，打着呵欠说道。
“妈啊！这你都能睡着，真服了你。”于佳拍着星星的后背嚷道。
一通山猛海喝后，一行人醉醺醺的来到了＂天意＂录像厅的楼下，买过票后，前呼后拥相互推搡着进入了录像厅内。浩天是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一股股刺鼻的脚臭味、汗臭味猛地呛得他喘不过气来。室内昏暗的光线让他一时无法适应，感到面前漆黑一片，过了一会，才看到不远处正前方挂了一块偌大的屏幕。此刻正放映的是一部香港喜剧片，那滑稽搞笑的剧情，惹得一排排坐着的社会青年和民工肆无忌惮的狂笑。
浩天跟着于佳坐在后排靠墙的位置上，半晌过后他才逐渐适应了这里的环境。这是个可容纳二百人左右的大型录像厅，装修极端简陋，没有任何安全防护措施和消防通道。放映口的西侧是用三合板搭成的简易货柜，上面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商品，外围是两个方桌组成的吧台。收银员是个粗壮的中年汉子，此时正靠在椅上扯着响亮的鼾声，口水从嘴角边流涎出来。
“啪”的一声，屋顶的方块灯全部打开，射出了刺目的光芒，打在了一张张烟熏过度后疲惫不堪的面庞，经常熬夜导致的一双双发红灰暗的双眼泛着绿光，满脸疑惑地扭过身子向放映口看去，嘈杂声随之响起，屋顶弥漫着劣质香烟燃烧后升腾的团团烟雾。
乱嘈嘈的叫嚷声终于惊醒了酣睡如梦的中年人，他抹了把嘴角的口水，立起身打了个长长的呵欠，粗壮的右臂在空中挥舞着，扯着嗓子喊到：“夜市开始了，没有买票的补票了。五分钟后，开始查票。”
很快查完票后，随着熄灭了所有的灯光，人声鼎沸的厅内逐渐安静了下来，只听到放映机发出呼呼的转动声，不断散发出一束束蓝色的光亮。
90年代末期的神州大地，还是个娱乐业不太丰富的时期，电影业、唱片业受传统思想的沿袭，处于中规中矩的发展阶段。随着香港97年的回归，大量的港台电影才流入到了内陆市场，“小虎队”“四大天王”等明星的唱片歌曲被越来越多的80后年青人所追捧喜爱，无疑对他们今后的人生观、世界观产生了一定的影响。警匪片、枪战片等充满江湖恩爱情仇的影片通过录像厅的放映，深深的影响了改革开放以来出生的这一代。文化的迥异和不同视觉的冲击给处于青春期他们心灵上剧烈的冲撞，越来越多的80后把视觉盛宴上的刺激模仿成了现实，这对于他们今后的健康成长无异是不利的。比如：随着系列影片古惑仔《人在江湖》《猛龙过江》《龙争虎斗》《一手遮天》等的相继播出，向内陆的青年人讲述了帮会组织之间为利益分配上的斗杀争勇。影片中那一幕幕为江湖义气、为经济利益而大打出手，甚至喋血街头的场景深深烙在浩天这代人的心灵深处，极大的颠覆了他们从小以来所接受的人生价值观念的教育，影片中所赋予的流行脏话、纹身、绣有花纹的砍刀、各色怪异的发型象毒瘤一样滋长在他们的心房上，充斥着他们生活的角角落落，不同程度的增加了青少年的犯罪率。
透过绿绿的光影，洁白的屏幕上放映着香港当红影星主演的枪战新片《江湖龙虎斗》。影片描述了两个自幼无依无靠的孤儿相依为命成长为了黑道大哥。后来，由于种种原因，得罪了实力更为雄厚的另一帮会大哥，祸根就此埋下了。其间，弟弟在哥哥往泰国购买武器的时候，巧遇了青梅竹马的恋人，看着他们夕阳西下相拥而泣的场景，浩天不由自主想起了依然。弟弟为了钟爱的女孩，选择了平静的生活，毅然离开了没有血缘关系却胜过亲人的大哥。后得知哥哥有危险时，弟弟凝神对心爱的妻子说了一段令浩天刻骨铭心的话：“我知道我有一万个理由不该回去，但有一个理由我必须回去。假如从小没有大哥的照料，我不会活到今天。他得意的时候我可以不理他，但是他现在有难，我必须在他身旁。我知道这个决定很残酷，但我没有选择，希望你能明白。”说完这段话后，在妻子深情目光的注视和万千爱意的挽留下，决绝地回到了哥哥身边，陪着从小照顾他的大哥走向了人生的尽头。
天灰灰蒙的微微发亮，同款的摩托三轮载着萧明、于佳、浩天等向学校驶去。一行人都默默无语，都为这段难能可贵的兄弟情义所感动，为兄弟俩死于非命的结局感叹不已。同样，凶狠激烈的打斗场面，只为义气不讲原则的道义观也无声无息地影响着他们。
二十一
中学时期的浩天学业上是出类拔萃的，老师和同学心目中一直是乖孩子的形象。进入高中以来，青春叛逆期的他深陷到了感情的漩涡中不能自拔，学习渐渐地落了下来。觉察出苗头的老师和家长对他进行了严厉地管束，可是收获甚微；反而让他更加反感这种单纯的说教，愈加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
对于他这种情况，父母、老师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暑假来了，整整一个多月，萧明、浩天几个人几乎天天腻在一起，吃喝玩乐、惹事生非。
此刻，远在五十公里外深山里的郑剑正在经历人生中的第一次最灰暗的时期。在他放假的第一个礼拜，奶奶久治不愈的咳嗽突然加重了。在好心乡邻的帮助下，把奶奶及时地送到了乡卫生院进行了紧急的治疗。
与好朋友们无忧无虑的生活不同，郑剑已经开始挑起了家庭生活的重担！
白天，他顶着三、四十度的高温，在烈日炎炎下，光着膀子汗流浃背地在砖窑里干活，这种高强度的体力活收入却很微薄，装够整整一拖拉机砖才能赚5块钱。没过几天，手背上的“虎口”便被磨的血淋淋的，后背也晒得通红通红的，晚上睡觉时会感到又痒又痛，只能趴在床板上休息。
自从奶奶住院后，夜里，他得把爷爷换下来，在奶奶病床跟前照顾她。经常是不知不觉中，困极了的他就靠着床梆上睡着了！他的孝心却没有能挽回奶奶的生命!没过多久,在一个炎热的午后，久病不愈的奶奶撒手离开了他！爷爷郑双才悲痛之下，哮喘病愈加严重！郑剑忍痛割爱卖掉了家中未饲养成得母猪，这才把奶奶下了葬！
跪在奶奶的坟前，他的心里异常悲痛！死，这个字第一次让他心里产生了具体而真实的震撼感！当初，父亲的离世，他年龄太小，根本就没有什么记忆！可是，现在这座孤零零的坟里躺着得是养育了他十六年的奶奶！如今，他终于明白了死的含义。那就是永远的分离和无法弥补的遗憾！回到家，他再也看不到奶奶亲切的面孔，这个疼爱他的人没有享过一天福，甚至，没有毫无顾忌地吃过一顿可口的饭菜！为了生计，她总是在田间地头、屋里屋外地不停的忙碌着！她生于民国11年，苦命朴实她辛勤劳作了一辈子，她包裹的小脚在山间泥泞的小路上行走的路程可以绕地球一周！可从来就没有走出过面前这烟雾缭绕的大山。她就这样，在睡梦中悄无声息地丢下最疼爱的孙子走了！走的是那么匆忙！甚至连句话都没有留下！
家里的残酷的现状，压得尚为成人的郑剑喘不过来气！痛定思痛，为了照顾好爷爷，他经过再三考虑，决定辍学！
新学期开学好几天了，郑剑一直没有来学！这可急坏了方萍老师和浩天等人！为了弄清事实，萧明和浩天自告奋勇地向老师报告，决定在周末的时候去找他！
两人坐了近二个小时的公共汽车，在好心村民的指引下，才找到了郑窑村！
这时候，天色已晚！明月普照在群山环绕中的村庄，各种花草树木的清香扑鼻而来！他们踏着弯弯曲曲的泥土路，来到郑剑家篱笆墙外时，眼前一贫如洗的境况还是让两人大吃了一惊！
刚从地里劳作回来的郑剑看到他们突然出现时，欣喜异常！他亲自宰杀了一只鸡，用家中最好的东西去招待好朋友。
萧明和浩天住了一晚上，直到第二天中午离开时，也没能劝得他重返学校！是啊！爷爷哮喘病加重后，已经没有了劳动力。不仅仅是钱的问题，家里的情况也已不允许他再继续读书了！
又过了一个月，在浩天的努力下，父亲张云明帮助郑剑在特钢厂找了个烧锅炉的工作！虽然，这是一份临时的工作！对于郑剑而言，却是意想不到梦寐以求的事情！这样的话，他就能离学校近一些！在工作之余，一向热爱学习的他可以自学，不懂的向老师请教也方便些，这样还能延续他的求学梦！更令人兴奋的是，他能把爷爷接到厂子附近租个房子居住，有了相对稳定的收入，爷俩的生计最起码不愁了！
没有了郑剑在身边的规劝，浩天在学校开始像是变了一个人似得！他穿起了花哨的衣服，嘴里也不时冒出电影中流行的口头禅，叼着个牙签，梳着最流行的发型，旷课、抽烟、打架、喝酒成为了家常便饭。时光的飞逝总是让青春年华感到特别短暂，马上要升入高三了，同学们都在耐心认真地准备学期末的会考。当然，这对于学习成绩优异的依然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六月的天气已经非常炎热了。正午太阳已经升到了最顶端，全力地发出最灸热的热量。静静绽放的菊花悄悄地隐了身子，张开的花瓣缩了回去，炎热的天气使同学们都躲在宿舍里休息，校园里顿时显得异常空旷。花池子旁的柳树耷拉着脑袋的看上去显得无精打彩，公示栏依偎在一排柳树的枝条下，一张崭新的布告赫然张贴在栏内的正中央，一行行苍劲有力的楷书看上去特别醒目，浓浓的墨痕还残留着些许淡淡的墨渍，显然是政教处刚张贴上去的。
在宿舍稍微休憩会的依然，披着湿漉漉刚洗过的长发，径直向教学楼走去，她要提前去准备下午会考的数学辅导作业。途经公示栏时，这张刚张贴的布告使她停驻了脚步。她默默地诵念着：经查，高二级（二）班萧明、于佳、张浩天、梁星云与高三级××、××发生矛盾后，互相斗殴，导致高三级××鼻梁骨骨折，这种恶劣的行为在校内造成了极坏的影响，为严肃校纪，经学校研究决定，特给予高二级（二）班萧明、梁星云开除学校处分，高二级（二）班于佳、张浩天留校察看处分……
触目惊心的内容使依然心里一阵发颤，全身冰凉彻骨，她揉了揉双眼，好似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样，但事实确实如此。狂躁的知了在梧桐树上的叫声猛的急促了起来，依然抬头望了眼密密麻麻的叶子，叹了口气向教室走去。
这一年，浩天堕落不自律的行为使依然非常反感，她不明白那个阳光、自信、开朗、乐于助人的阳光少年怎么会突然变得颓废、消沉、怪异、狂乱，几乎违犯了所有的校规校纪，已然成为了班里的害群之马。
此刻，依然的心莫名地开始烦躁起来。从决定和浩天分手以来，她的心宛如平静的湖面始终波澜不惊。她刻意地不再关注他的一举一动，想把那份曾经短暂而甜蜜的初恋彻底从心底删掉！现在，她与浩天，也许此生没有机会回到那个彼此的唯一，但相互之间的那段纯真恋情，是谁也偷不走抹不掉的！没有人能够明白依然的心事。没有人能够体会似隐藏在心底的那份悲苦，其实她内心最深处对浩天的牵挂从未减掉，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愈加浓厚。有时，她也曾想找个合适的机会找浩天长谈，她不想眼睁睁地看着浩天就这样毁灭下去，她觉得那放荡不羁的外表下仍有颗奋发上进的心，难道是因为我吗？依然呆呆地坐在教室，怎么也理不清这凌乱的思绪。
迎宾大排档是钢铁厂子弟高中附近街上最上档次的饭店，二楼最东边的雅间临街而设，透过落地橱窗能俯瞰整个街道的景色。餐桌上摆满了盆盆碟碟，都是萧明和星星平日最喜欢吃的菜肴，色泽俱佳，奇怪的是没有人摆动筷子去品味，席面上的每个都看起来神色凝重，场面显得冷冷清清，了无生气。黯然伤神的萧明坐在上首，表示着在这个团体的核心位置。他拿起桌上摆放的香烟，抽出来猛吸了一口，浓浓的烟雾霎时顺口、鼻腔而出，袅袅散去的轻烟飘向上空，像是在发泄积闷在心中不满的愁绪。
“呵呵，不就是开除吗？没事，十八年以后还是一第好汉。来，来，兄弟们，喝一杯。”萧明双手摊开，做了个无所谓的动作，佯装无所谓的说道。
听完萧明的招呼声，在坐的于佳、浩天、星星都纷纷举起手中的酒杯向餐桌中相碰，仰头一饮而尽。
萧明转过头，用手拍了拍坐在旁边星星的肩膀，顿时双目红润了起来，眼里噙着泪水，嘴唇一张一翕，喉咙似被硬物堵塞了般发不出声响，胳膊微微地颤抖着，良久，一声沉重的叹息声从胸腔中发出，哽咽地说：“兄弟，哥对不住你了。”边说，泪水边夺眶顺脸颊流出。
平日嬉皮笑脸的星星被萧明的一片真情所感染，双手搓了搓脸庞，拭去了眼角的泪水，动情地说：“明哥，你这是怎么了！兄弟们在一起就图个义字，你这话太见外了，好了，别这样，看让弟兄们笑话。”
浩天立起身，拿起啤酒瓶，挨个满上后说：“从今往后，不管在不在一起，大家都是好朋友，好兄弟，一样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萧明接过星星递过来的纸巾，擤了擤鼻涕，说：“浩子说的对，我和星星虽然走了，情分还在，你们在学校如果有事，就立刻打招呼，随叫随到。”
整整一下午，浩天都茫然所失地坐在教室座位上，一动未动，午间离别的感动带给了自己无尽的愁绪。700多天的朝夕相处，这个小团体给予了他太多的欢乐和欣喜，帮他抚平了失恋的精神创伤，他早已适应了这种氛围和生活方式，内心里时常为自己种种的“恶行”辩护，毫不理会同学们私下的议论，幻想把校园比喻成电影上演绎的江湖，为了兄弟的事情，可以随意的不假思索装作义薄云天似地大打出手，这种思维方式、行为方式的改变他自己是觉察不到的。
“嗨，想什么呢？”刚睡醒的于佳拍了下浩天。
“没什么，怎么睡了一觉。”浩天冲于佳笑了笑。
“哦，走啊！”于佳边说边用手做了个抽烟的手势。
“不行，快上课啊！你看几点了。”浩天指了指腕上的手表。
“怕什么，下节是数学自习课，老师又不来。”于佳焦急地说完，拽了拽浩天的衣袖。浩天不再迟疑，起身和于佳一同向厕所方向跑去。
风渐渐地吹起来了，给闷热的空气注入了清新的味道。太阳忽然害羞地躲进了云层中央，消失得无影无踪。曝晒的地面慢慢升起了热腾腾的蒸汽，浑浑噩噩耷拉着脑袋的白杨树、红叶李像被从梦魇中惊醒般忽然打起精神来，狂风猛得刮起来了。“噼啪”几道闪电划过阴蒙蒙的长空，轰隆隆的惊雷不甘示弱的咆哮着，“噼哩啪啦”暴雨骤然从天而降，倾泄如注地汇入到甘涸已久的土壤里。
浩天站在男厕所的屋檐下，默默地抽着烟，注视着天然成形的烟雾，恋恋不舍地扔掉了将要燃尽的烟头，重重地叹了口气，方才道：“什么都不顺，你说咱哥几个，黑哥是生活所迫离开学校了，明哥星星打一场架居然被开了，什么破地方，破规矩，我也不想读了。”
于佳抬头望了望一脸郁闷之色的浩天，好似不认识地打量了一番，捋了捋凌乱的头发，迅速起身，拍了拍浩天的肩膀，关切地说：“想什么呢！不是还有我嘛，走吧！已上课一会了。”
教室里一片静悄悄的，穿一身白色连衣裙的依然，像一朵荷花亭亭玉立的站在讲台上，捧着教师专用的教材，正有条不紊地念着会考重点，柔柔的嗓音清亮而干脆，不时地提醒着同学们复习的要点。
“砰”的一声，淋的像落汤鸡的于佳和浩天推开紧叩的后门，跌跌撞撞地走时了教室。“刷”全班同学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身上。
“不要紧张，大家继续。”于佳大大方方地挥了挥手。
一句不经意的调侃引得教室内哄堂大笑，浩天无奈地舔了舔嘴唇，抬头看了看一脸愠色的依然，四目相对，他觉察到依然满脸沮丧、失望的表情，赶忙慌乱的低下了头。
“砰”又响起了推门声，芳萍老师拿着雨伞快步走了进来，犀利的目光透过厚厚的镜片射向了四周，教室内瞬时雅雀无声，同学们都被这威严的气势压迫得不敢抬头，纷纷佯装在看书。
“于佳、张浩天，你俩到我办公室来，依然继续领着复习，林楠维持好秩序。”芳萍老师转身离开了教室。
听完老师的吩咐声，心里七上八下的浩天快步向前门走去，跟在身后的于佳好似意犹未尽。快离开教室时，又转过身，故作深沉状，用戏谑地口气道：“同志们，不要悲伤，虽然暴风雨将要来临，但我们还会平安回来的，再见。”说完后，还伸手敬了个礼。
刚刚恢复平静的教室又像炸雷般被惊醒了，他阴阳怪气的语气又引起了一阵阵笑声。身后传来了林楠大声的呵斥声，他也不敢再做停留，大步向教师办公室走去。
自习课结束了，同学们相继离开教室去参加课外活动了。天已经放晴了。六月的天就像娃娃的脸喜怒不定。太阳渐渐爬出了云端，身子向西沉下了许多，橘色的光亮显得温柔祥和。雨后的空气异常的清透怡人，树梢、柳枝上还在不时地滴着雨水，校园内水泥地面上到处是一洼洼的清水，明亮地能照出人的影子；花池里的山桃花、菊花、桂花等都争先恐后地打开了鲜艳的花瓣，红的、蓝的、紫的、白的五颜六色，姹紫嫣红竞相绽放的让人目不暇接。四周边君子兰、吊兰等绿色植物的嫩嫩的叶子含着米粒大的露水，静静地簇拥着一片片盛开的花仙子。
依然不厌其烦地为同学们讲解着课题，直到最后一位同学满意地离去，才离开了座位，缓缓地向门外走去。看了眼空无一人的走廊，惬意地伸了伸懒腰，扶着栏杆欣赏着雨后的世界，心里完全放松了，一切的烦恼和忧愁都好似抛向了九霄云外，嘴角边自然地溢出了一丝笑意。
“嗨，同学，您好。”静静独处的依然正沉浸在一个人的世界，却被喜鹊般悦耳的声音打断了。她扭过头，看到两个和自己身高差不多的女孩，其中一个似曾相见过，一时却想不起来。
问话的女孩是高亚婷，和她一起的是萧明的女朋友三班的司马兰。司马兰看到学校张贴的布告后，整整哭了一下午，她是来找浩天和于佳问情况的，碰巧遇见了在教室外的依然。
高亚婷看着转过身子的女孩，兴奋地说：“这不是依然吗？二班的大美女，学习好，还是团支书呢！”看着一脸疑惑的依然，继续道：“你不认识我了，我是高亚婷啊！”
依然被她夸得脸上飞起了两朵红云，看着活泼开朗的高亚婷，心里不由得泛着一阵敌意，面无表情地说：“原来是亚婷啊！你好，有什么事吗？”
“噢，也没什么，就是想问一下浩天和于佳去哪儿了，下午在教室吗？”亚婷脸微红着，望了一下空荡荡的教室。
“哦，他们俩呀！下午在呢，不过第三节自习课被李老师叫去办公室了，应该是没回来呢。”依然说。
“那谢谢你了，再见。”说完，亚婷便拉着司马兰向办公楼走去。
依然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不由的一阵阵心痛。想着日渐交往密切的浩天和亚婷，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似的，悲伤、难过、忧愁各种感觉涌上心头。脑海里又回忆起了和浩天在一起幕幕场景，想起了纳兰容若的《木兰花令·拟古决绝词》：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零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备注：前四句取汉成帝妃班捷妤《团扇歌》，后四句取《长恨歌》唐玄宗杨贵妃之事。
———— / 未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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