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盏与华发（组诗） 作者：吴成功 01
早生的华发
在这只铜锈斑驳的酒盏里
灼烧翩跹
我不吃惊
这只是基因的遗传
我尚不到而立
只这早生的华发
在每一个夜半三更
像母亲亲手种下的那一畦韭菜
肆无忌惮地疯长
割了一茬 又醉倒了一茬
一个无情无义的盗梦者
闯进梦境
扮作一个针灸的郎中
把锋利的针尖
刺入我整个微醺的脑髓
月初的剃发
就是一次带发的出家
好似当年仰天长笑出门去的李太白
万籁俱寂的夜
总有生生的疼痛无休止地呜咽着思念
故乡的味道
弥漫在酒香的整个星空之上
这白色的韭菜
这雪亮的银针
这只爷爷从四川逃难带到秦地的酒盏
从尚不到而立的年轮
会伴我走到人生的最后一个
日暮黄昏
02
在那条前朝的街上
我被熙熙攘攘的人群裹挟
无法畅快地迈开步伐
我想停下
看几眼那凹凸的马头墙
哪怕只是寥寥几眼
我想蹲下去
摸摸脚下泛起青光的槟榔纹大理石
那粉的墙 红的窗
那桂北特色的吊阳台啊
无可奈何呵
尾随
只有尾随这这无头无尾的洪流
终究淹没
那路旁织布的妇女
目中无人啊
除了手里的梭子
只剩下机杼上五彩的线
酒吧 啤酒鱼 米粉
黑发 红发 还有金发的女郎们
除了喝 就是吃 就是忘情地欢唱和摇摆
没有一个字眼 我能听得明白
碰杯碰杯 摇摆摇摆
我的脑子也进入一种摇摆
我想清醒
却愈发混沌
几个小时的一片空白
我掏出在街口买的那只大理石烟斗
开始抽我那廉价得再不能廉价的烟
上旋的烟雾中
碌碡上蹲着的一位白发老者
正笑眯眯地
举着那个千年的古铜酒尊
陶醉地品咂老泸州的味道
03
故乡
故乡 死了
死在了南来北往
东奔西跑的列车上
她怀里还抱着
一个尚在襁褓嗷嗷待哺
哇哇啼哭的婴儿
可怜的孩子啊
他还没有学名
那些无人祭扫的土坟
蓬头垢面地耸立在乱石荒草中
坍塌了半边的屋檐下
蝙蝠时而出没
狐狸窜红眼珠
那是它们选择的巢穴
那些年用过的井绳和辘轳
只需一根火柴和一盏酒
即可让它们统统化为灰烬
这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啊
这个还没有学名的孩子
我怎能指望你
给故乡—这座座荒弃的秃坟
抔一捧新土
擦燃一根微弱的火柴
04
接下来的日子会越来越短
而头上的白发
会与日增多
像塬上疯长的草
埋过膝盖
拥至脖颈
直到坟墓里头
把生命倒过来
又在一步步向你
走来
到那时候
又回到原点
唢呐呜咽声声
穿透厚厚云层
那是我的哭泣
但等那一天到来
我们在黄土下面
二次重逢
我们是这个宇宙中
一粒最不起眼的尘埃
愿尘埃终归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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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吴成功，原名吴朝，80后，陕西乾县人。在《青年文学》《作家报》《中国青年作家报》《陕西日报》等报刊发表作品多篇。2018年获团中央与中国作协组织的首届“志愿文学”征文散文类一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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