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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连载 | 我家的老屋(二) | 作者:贺凤忠

         

第四章 破四旧

六六年的八月,天热的流火!那一天人们刚吃过早饭,钟声紧促地响起了,人们拿着锄头、铁锨等来到了北圪台,大队没让我父亲来。

冉大志手握一把大掘锄,对着大家说:“根据上级安排,今天我们开展破四旧活动,咱们贫下中农都要积极参加,破除封建的迷信思想,不烧香敬神,搞迷信活动,破除旧文化,那些七侠五义、水浒、三国等旧书害死人,破除旧风俗,那些旧社会遗留下来的旧礼节、三拜四叩,尤其是红白喜事那些讲究都要改掉,除掉旧习惯,树立新风气,一切以革命为中心,今天每家每户都要把家里的神像,香炉,还有那些毒害我们的古书拿出来,砸烂、烧掉!”

街上人来人往,很多古书神像被扔到火堆里,敬神的祭器都扔到了街上,一些人上房了,房子的屋脊、房檐滴水,只要上边有鬼神画像、模样的都被扒下来敲碎,院子里影壁墙上的神龛都被扒了下来,我们村那时没有地主,土改的时候两家地主都被打死了,只有一家富农,人们都涌到了他家,三老胡同顶头的一个四合院。冉大志和佟二抡起锄头,砸掉了门前两侧的石狮子头,人们蜂拥而入,我小时候跟着大人去他家看过病,一个拄着黑色手杖的白胡子老头,人称于老四,周围几十里的人都找他看病,前年春天刚去世。人们在他家搜出了一些金银首饰,字画玉石。

于老四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夫妻早年病死,留下两儿一女,二儿子解放前是国民党县党部的秘书,土改时跑了,有人说在台湾,有人说死了。二儿媳王氏带着全家人低头站在一旁。“还有什么,赶快拿出来?让揭发出来就不会饶了你!”满脸麻子的民兵队长赵汗雨手拿着汉阳造,指着她们说。“没了,真没了,你们不是都搜了吗?”王氏低声说道。“就是,他汗雨叔,我们哪敢藏哩?”长孙媳妇也在央求着,这时一个黑胖的男子挤到了民兵队长的身边,他叫佟二,是三哥的哥哥,村里人称他为“运动员”,那时候经常搞运动,每次运动开始他是急先锋、积极分子,他还有一个绰号,叫扁担。

扫盲班的时候,文化教员为了教佟二那个“一 ” 字,那是煞费脑筋,手把着手教他写,“好,好,写,一横,不错!这就是一 ,你看他就像一个扁担一样。” 他记住了扁担,“佟二,念?”文化教员指着黑板问他,“扁担!”何二响亮的回答,哄堂大笑,从此人们喊他扁担。佟二脑子笨、简单,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他认准了的东西那就非要坚持到底,也不看任何人的脸色,土改时分得了地,有了吃喝,他就认准了新政府,上边说什么他都相信,上边让干什么他都义不容辞冲在最前边。

佟二和民兵队长叽咕了几句之后,人们就来到了大院的西侧,那是一个空园子,刨开一堆烂砖,几筐细瓷餐具露了出来,还有一个比较精致的诤黑发亮的拐杖,那民兵队长仔细的审视着手中的拐杖,突然把手柄往外一拉,一把明晃晃的剑展现在人们的眼前,“这是阶级敌人准备东山再起的铁证!给她戴上高帽游街!还有我们贫下中农的败类于同光,就是他和富农婆子、地主小姐穿一个裤裆,一起埋藏的!打倒于同光!”

第五章 落魄中的情感

于同光家里很穷,小时候于老四让他在药房帮忙加工药材,本想给他寻碗饭吃,可干了一阵,他觉得太窝曲,没有要饭自由,不干了!村里大人小孩都知道这个人流里流气,没个正形。夏日的晚间 ,很多人都在村边的马路上凉快,他就浑身不挂线的搬把椅子,躺在上边!四十多岁的人了,不知羞耻!还指着“看天然的裤衩!”他也是有儿有女的人,我和她的儿子在村里的小学是一个班的。

王氏是寨卜昌的一个大户人家,药材生意使得于王两家成了世交,王氏还没出生,就被指腹为婚。王氏生的纤细白嫩,一副鹅蛋型面孔,两汪秋水,她知书达理、相夫教子,丈夫河南大学毕业后,先在省里,后做了县党部的书记。解放前夕丈夫落荒而逃,刚开始还有个消息,后来就杳无音信。解放了,娘家被斗的精光,自己也成了富农婆子,家里还有一个儿子需要抚养。

于同光的家是仇老四的东隔邻,民国三十二年 ,母亲在生弟弟的时候难产死了,父亲也在四七年被于百川的还乡团给吓死了,留下来的就是弟兄两个和一座快塌的草房,以讨饭为生,也经常出没于庙会、集市,偶尔偷拿点吃的和用的,这样的日子过的也还满足,“要过三年饭,成了大懒汉,”整日在村里游荡。

男大当婚,可于同光弟兄二人能糊住自己的嘴就算满足了,没想过要找个女人过家家,解放了,穷人翻了身,不能一直光棍下去了,于同光三十五岁的时候,门前来了个烂红眼的讨饭女人,他留了下来,成了他的老婆。

于同光虽然有了老婆,但他的眼睛一天也没正视过她,那也只是给他传宗接代的工具,他的眼睛早已有了水,这个水就是于老四家的王氏,早年在于老四家扛工的时候,他给王氏送水,进过她的房里,那白嫩的胳膊、细细的腿,尤其高高鼻梁上那一双眼睛,看了还想看。于同光不敢非分的去想,那是天鹅,自己是癞蛤蟆,不,就是个小癞蛤蟆!不知中了什么邪,从那以后,晚上竟然会梦到王氏,王氏对着自己笑。他害怕了,那王氏该是狐狸精?

没想到这世道就变了,于同光分得了房子,分得了田地,翻了身成了主人了。尤其是这贫农成分,那是一道光环呀,罩在自己身上,地富反坏右的家庭是多么羡慕呢!

运动一个接一个而来,阶级斗争这根弦绷得越来越紧,一次又一次的批斗、检讨,王氏这个富农寡妇婆子,感到日子过得快要透不过气来了,尤其是于老四走后这几年。于老四的医术、人品名扬方圆百里,人们都敬重他,所以于老四在时他们家没受多大难。可现在,又得下地去干那繁重的农活,回来还得开会挨批斗,精神和体力上的折磨,自己感到很无助和难受,寻天问地哪有路呀?

王氏压根也没想到于同光这个昔日的小要饭花子,会走进她的生活里来。那是去东大井拉煤,回来的路上要下个大陡坡,一个好男子也要有很大的劲才能稳住这个装满千斤煤的平车,稍有不慎就会人仰车翻,可没人敢帮呀,自己这个身份。

“嫂子,我来!”于同光套上拉袢,双臂加起两个车把,车尾紧紧地拖着地面下去了。一串串的汗珠在他的额头浸出,“他叔,擦把汗吧。”王氏递过来了毛巾和感激的眼光。“嫂子,不用了!”仇同光眨了一下眼睛,用手抹掉了头上的汗珠。于同光喜欢王氏的眼睛,可从没敢正视过,这次也只是在眨眼之际。

地里的许多农活是要搭伙才能干的,拉车送粪,车水浇园等,可没人和王氏这样身份的人搭伙呢!同样一身流气的仇同光也没人愿意搭伙,唉,两个孤独的人无奈的走在了一起。

王氏的儿子聪明又伶俐,在那样的年代凭着过硬的成绩考上了公社的中学,可是学费、生活费呢?还好,分浮财时,自己偷藏了一罐袁大头和几个金镏子,可那不是人民币呀?不能拿去买东西,自己也不敢去银行兑换,怎么办?思来想去,还是拿了几个,托于同光偷偷卖给收古董的。

那一年的冬天,快冬至了,西伯利亚的冷空气还迟迟未到,天暖暖的,该冷不冷,人要得病哩。王氏清早起来,感到头有点疼,还有点想吐的感觉,上工的钟声响起来了,她想去给队长请个假,走着、走着一下就栽倒在地上了,牙关紧闭,口吐白沫,于同光喊着队长,用一个筛面子的大簸箩把她抬到了医院,身上的棉袄都湿透了。

渐渐地于同光就像王氏的恩人一样,可王氏的心里却有几分不安,知恩图报这是做人的常理,她没法去报于同光的恩德。

于同光和王氏在一起,感觉自己是吃上了天鹅肉,可王氏实属无奈之举,而对于周围的人来说,没觉的惊奇,好像他们就应该这样!佟二警告过于同光,说他丧失阶级立场 ,小心挨批斗!佟二是他小时候的好友,儿童团时两个人就在一起站岗放哨。有几次村里要开批斗会的消息就是从佟二嘴里得到的,他又告知了王氏。

进入中伏,玉米长的已掩住人,抽水机哗哗的扬起白色水柱溅到池子里,泛起白沫翻腾了几下冲入垄沟流向玉米地里 ,王氏身着浅领蓝底白花半截袖,挽起裤腿,坐在池子旁,两个脚伸到水里,两手在一块石头上搓揉着从家里带来的脏衣服,一搓一揉,一起一伏,雪白的胳膊雪白的腿,那雪白的臀背也露出半截,三十多岁的女人风韵此时在挥发。于同光悄悄站在王氏的后边看着,他喜欢王氏的眼睛,可没敢正视过,最多也只是偷看,今天他情不自禁的眨了眨嘴,这一下惊动了王氏,扭头一看,一双痴迷的眼睛正看着自己,“兄弟,你咋了?”“没……咋!”于同光脸一下子红了。仇同光心里的火焰烧起来了,烧的满脸通红,也烧的王氏两腮白里透红。“嫂子,你今天真好看。”“别胡说!”

已快到正午,浓密的玉米地就他们两个人,“兄弟,把你的衣服脱下来,我顺便给你洗一洗。”“不,不用。”“你看都这么脏了,快脱了吧!”“不,不!哪好意思让你给洗!”“咋不好意思,平时你帮了我多少忙!”。说着王氏就扯住了于同光的褂子,于同光本能的向后退却,可是脚下一滑,身子向前倒去,王氏赶忙用两手支撑,用整个身体支撑,顺势之间这两个风雨飘摇中的人紧紧地搂在了一起。

于同光在无意之间,把帮助王氏埋东西的事情说给了佟二,那是他从佟二口中知道了大运动要进村了,地富反坏右要批斗了!

”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一个叫于顺乐的小伙子领着人们喊着口号,在王氏和于同光的脸上涂上黑墨,戴上早已准备好的高帽,簇拥着他俩把村里的五条街游了个遍!

第六章  难忘的日子

太阳终于收起了那炙热的熏烤,留下一片紫红的云彩,躲在了远方的地平线下,天已近傍晚,街上哄闹的人群都已散尽,我也走回了家,推开那半掩着的院门,看到院子里乱纷纷的,进到屋里,母亲和奶奶正在整理掀乱的床铺,柜子、箱子的门都敞开着,里边也是掀的乱七八糟的,我的心受到了重重的一击,梅花领着几个小青年来了我家,去年冬天大队到地里检查收棉花,父亲硬是让梅花他娘从棉裤腿子里掏出塞在里边的棉花,结下仇了,我弯下腰拾起散在地下的一堆书,那是父亲和叔叔上学用过的,抖一抖上边的尘土,放在了屋里的柜子上。             

村西头,这本是一座火神庙,有大殿、配殿、等四、五座房屋,解放后变成了村里的小学,沈老师是村里小学的老师,整个小学四个年级四个班 ,就他一个公办教师,他的家就在汤庙的北边,我上三年级到四年级语文课都是他教的,我记得教室就在大殿里,大殿的大樑那么的粗,上边还雕刻了一些精美的龙,沈老师曾告诉这具有一些艺术价值,也可以说是宝贝,他的一个儿子随他在我们村学校读书,和我还是同班同学。沈老师已经五十多岁了,早年是洛阳黄埔军校分校毕业,后随部队起义加入了解放军,转业后 进入了县里的文教系统,他的课讲得非常好,有一手好粉笔字,语文知识宽泛而深厚,声音不高浅浅而谈,每天早上在大殿旁的一片空地,他舒展臂膀,推来揉去的打一套我们没见过的拳操。沈老师去过我们家几次,那时学校的经费大部分是由村里自己承担的,大队就划转到各小队,隔一段时间沈老师就要催一催,他非常的客气,每次去都彬彬有礼,称我爷爷为老先生,爷爷还有点受宠若惊。沈老师和我父亲也算是同行过,显得话为投机,要聊上半会才走。天气已是十月份,酷暑已过,太阳刚落山,丝丝秋凉掠过全身,可沈老师的心里却有点热,刚才那十几个高小学生返校来了,虽然他凭着几十年的风雨经历宠辱不惊,可心里还是有点发热,屏气凝神,一阵子子过后恢复了平静,他把教室里歪倒散乱的桌凳摆整齐,换下泼上墨汁的白衬衣,坐在椅子上喘了一口气,孩子们还小呀,这样子下去可是给耽误了呀!这些孩子沈老师都教过他们,都是很聪敏呀!不行我得去找他们的家长谈一谈,一会村里的会计来了,上边通知要沈老师明天到县里开会,要带铺盖,同时要学校暂时放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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