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三叔 李亚丽 三叔走了。走得很突然，是那种让每个亲人都无法相信的突然；走得很平静，是那种亲人发现时仍在熟睡的平静；走得让人怀疑，是那种感冒就能要了命的怀疑…… 正在上班的我，一看到是老公的电话，脑里瞬时有点小紧张，因为只要不是下班，他的电话都是有或大或小事的那种。当听到他问我几点下班，说咱三叔不在了、叫我赶紧回去的时候，我瞬间懵了，只觉得他是不是表达错了，或者打错对象了。直到他挂电话，我都没有反应过来。 顿了顿，我又赶紧打了三叔外甥的电话，才确定三叔走了的事是真的，瞬间心里一阵难言的酸楚。 婚后十几年来，隔壁的三叔给我的印象就是：憨厚、实在、与世无争、邻里和睦。很少见过他串过门，也鲜少见他与谁吵过架，仅见过几次他在大街与同龄人下象棋，或许这是他唯一的爱好。 在他去世的几天里，只要平静下来，我都会努力找寻三叔在我脑海里留下的点点印记： 因为三婶也是个实在人，我特喜欢三婶那种说话待人都很真诚、很热情的性格，所以我经常去他家串门。每次我去的时候，不善言语的三叔基本都是坐在客厅沙发的拐角处，抬头看到我，问一声下班了或吃饭没，我嗯一声就算是我们每次见面的惯例。他总是一个人端着碗默默吃饭，即便大家都围在桌边说笑着，他也是一个人坐在那自己吃，或许他在旁边看着一桌子的孩子们说笑就是幸福；要么静静地看电视，即便谁一直不断更换频道，他也不吵，谁看什么他也跟着看，哪怕孩子们看动画片，也从未见他抱怨过。偶尔在三叔家，也会听到三婶因为一些像芝麻大的家庭琐碎事在那嗔怪三叔，三叔除了偶尔会像小孩子一样解释外，多数都是保持沉默，任三婶在那重复唠叨。或许这就是老一辈人过日子的默契，你吵我最多解释下，你再吵我用沉默来面对，让可能掀起的生活波澜最终在沉默中化为平静。其实这或许也就是三叔那辈人所有的平淡爱情。 还有一次是三叔因为自己家的新宅基地问题和不讲理的村霸在路边争吵的场景。看着村霸的强势，再看三叔涨红着脸，气得全身发抖还企图和村霸讲理，村霸像恶狗一样在三叔面前不讲理地一扑一扑，所以三叔的后退更是激燃了我心中的怒火。我当时要是有一点能为三叔争胜的资本，我绝不是仅在边上把拳头捏得紧紧的，也绝不是只在心里骂村霸不会有好下场，这是三叔烙在我记忆中最令我心疼的一幕。我能深深理解三叔当时的愤怒与无奈。人善人欺天不欺，我坚信上天终究会给予在天堂的三叔一份满意的告慰。 再有就是听婆婆讲过当时我家和三叔家关于种大葱，然后半夜去南街卖大葱的经历，知道三婶和三叔的确都是很能吃苦的人。开始以为三婶身子骨有点瘦弱，肯定得靠三叔，实际上三婶虽然嘴快体瘦但也是一个很能干的好劳力，似乎还是领着三叔过的家家。但每每想起这，我脑里似乎还会闪出偏向点三叔的场景，他弓着腰使劲拉着车，三婶在边上推着车帮，嘴里肯定还在不断地絮叨： “不知道今天大葱价格咋样？ 若价格高的话，我说多种点吧，你说种这么点都行了； 你看看你摆的葱，还不如多拉点……” 尽管这场景是我想象的，但现在若我和三婶说起来，三婶肯定三天三夜也讲不完。 另外，三叔在我印象中，也是位会做饭、会照顾小孩子和会干家务、爱给人帮忙的勤快人。他在政府二行政区当过电工，干过小区门卫，还在一家澡堂干些打扫卫生的轻闲活。 最后一次见他，还是三个月前一个晚上的大街上，估计是去年一年仅见过的一次面（现在因为工作忙，下班还得做饭，几乎没再去三婶家串过门），打个招呼后，我发现三叔胖了，肩膀处隐隐有点驼了，走路似乎也慢了，可能是晚上我也没看清楚的缘故。 三叔也是茫茫人海中的普通一员，一生简朴的他和三婶帮两个儿子热热闹闹成了小家，养大了三个可爱的孙子，也鼓励小闺女找到了如意的工作。 三叔的丧事中，我和弟媳一同前往，干了些力所能及的事。刚开始，子女们都忙于后事的料理，还顾不上用沉重的哭声来表达对父亲离去的悲痛，直到三叔的小闺女从工作地洛阳回来，一进门就哭着叫“爸爸”的时候，我的眼泪再也没有控制住，尤其是听到她哭着说 “今后没有爸爸了”的时候，我的眼泪更是像断了线的珠子，真的是触动了内心最脆弱的那根弦。我的心在不停地颤抖，干活的手也在抖。正在忙碌着帮忙的我的婆婆，也不断哭着对三叔的子女们说：快大声哭，你们的爸爸走了，以后都不能喊爸爸了。当时婆婆这两句简单的话语让人的内心真是像刀割一样刺痛，我想这世界上没有比失去最亲的人更痛苦的事了。 老公在三叔去世的那几天里，嘴里说的最多的几个字就是：我憨厚老实的好三叔呀！知道他的意思是说三叔劳累了一辈子，在该享福的年龄了匆匆离去，着实让人惋惜，让人痛心。他还回忆起三叔年轻时养三只兔子，最后养到一院子兔子，三叔带着他玩兔子的场景，说着笑了，又眼泪汪汪。他的神情变化表达了他对三叔的亲切与不舍。或许是老公对三叔的感情深，三叔下葬的前一天晚上，他梦到了盒子里装条蛇，婆婆说三叔是属蛇的，我想这是三叔让老公告诉家人们：他走了，他走了…… 三叔下葬的那天，天有点阴沉，还有呜呜的风，我知道这是上天对三叔一生勤恳、劳碌的同情的呜咽。但可能永远刻在我记忆里的是三叔最后被抬出家门的情景，院子里传出三婶追着三叔撕心裂肺的哭声。悲恸的哭声里掺杂着三婶因为三叔离去时她不在身边的愧疚和遗憾；似乎也掺杂着她想告诉他，他活着的时候她对他日常唠叨的歉意；掺杂着对多年来夫妻恩爱的难舍之情。掺杂着希望逝去的亲人能安心地离去、在那边能够不像活着的时候为生计、为子女而奔波和劳碌。掺杂的情感太多太多，我想无论用多么恰当的字眼表达都会显得苍白无力。 三叔的离去，让我想了很多很多。我们是普通人，所以普通的父母无非如此，他们都在尽可能地让子女们过上幸福美满的日子。其实父母无论给予我们所谓幸福抑或不幸福的日子，我们都没有理由去抱怨，因为他们赋予我们生命就已经很伟大了，我们心中就应该永存感激、永存感恩。所以，我们若尽孝要尽在当下，让父母在有生之年能感受到子女们的孝心，能感受到对子女养育后的回报。 愿天下所有父母都能健康幸福平安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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