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不去的记忆（牛素玲） ‖《济源文学》2021（070）

抹不去的记忆

牛素玲

1964年8月初，家住轵城南岭的清泉和哥哥清河同时考取了济源一中。哥哥读高中，清泉读初中。清泉自幼家境贫寒，母亲早几年去世，老父亲含辛茹苦，又当爹又当妈抚养他们兄弟姊妹六个。清泉聪慧好学、成绩优秀，是乡亲们眼里别人家的孩子。他深知父亲供他兄妹几个上学不易，生活上从不和别人攀比，经常啃着从家里带来的粗粮馒头、红薯，穿着补丁衣服、破旧的鞋子。可学业上却毫不逊色，是同学们公认的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入学一年就首批加入了共青团，并被推举为年级团支部书记。

一年后，班里来了个插班生黑妞。黑妞更是个苦命的女孩儿，父母双亡，姐姐已经出嫁，哥哥在外地工作。黑妞来的时候脚上还穿着毛边白鞋——带着重孝，她的母亲去世不久。正是因为母亲病重，无人照顾，她才休学回家侍奉母亲。母亲病故后她又重返校园，插到了清泉他们班。“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黑妞同样是个有志气的人，积极上进，学习刻苦，成绩优异。因为她年龄比同班同学大一两岁，自理能力又强，且爱帮助人，不少人把她当作姐姐。

时光荏苒，日月如梭。三年的中学生活很快结束，同学们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村庄。第二年，各乡镇纷纷办起了高中。爱学习的清泉被推荐上了高中，高中毕业后回乡务农。他家属于丘陵地区，耕作条件相对更差，家里本来贫穷，吃饭的人又多，一年到头基本没什么剩余。

“天有不测风云”。1974年，清泉的父亲吃饭时感到不适，到医院检查，结果是食道癌。这对于多年来一直处于极度贫困的家庭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在他们老家，得了这种病的基本上都决定放弃治疗。可是清泉兄弟不能放弃，他们觉得不应该放弃，要竭尽全力为老父亲治病。

清泉和哥哥带父亲到林县肿瘤医院，那是当时全国治疗食管癌有名的医院了。医生看到他们一身农民打扮，就让他们回家。因为即使是部级副部级的干部来这儿看病，也要排队才能手术，你们一老农民，能治得起吗，还是算了吧。清泉找到他的高中老师许定远。许老师在文革中救过杨贵，杨贵当时已经是公安部副部长。通过这层关系，总算让老父亲住上了医院。可是钱又成为主要问题。

清泉回到济源借钱，可是跑遍亲戚家，收获无几。自己的亲戚都是穷亲，家里哪有什么钱。在家不能久停，医院里父亲还需要照顾。清泉想到了老同学小赵。他把情况给小赵说明，请小赵设法联系老同学借点钱，自己重返林县医院。

小赵盘算了一下，同学们有的家里是没有钱的，有的虽然有钱但自己是不当家的，也有的有钱可是不愿意借的。要借到钱，就要找那些自己当家而又愿意借钱给老同学的人。他想到了黑妞。黑妞在村里当民办教师，一人吃饱全家不饥，又是一个热心肠的人。小赵找到黑妞，说明来意。黑妞二话没说，当即拿出自己的全部积蓄400元。

400元钱在今天看来真的不算什么，可是在四十多年前却是一笔巨款。一个女孩儿家，一个月只有几块钱的民办教师补助，加上工分每年还能剩余百十元钱，她自己该是多么的节俭。而在同学父亲急需救命的时候她又毫不犹豫的倾囊相助，这又是多么的无私与大爱。400元对于清泉家无异于雪中送炭，使他们全家看到了希望。他们感激不尽，无以言表，立即为老父亲作了手术。手术很成功，术后老父亲逐渐康复，后来还能帮清泉照看孩子。

清泉后来到月山车务段上班，妻子也是铁路职工，家里渐渐走出困境。他感恩于黑妞，常常想着给以回报。黑妞随后结婚生子，婆家也是贫苦农民。到了九 十年代中期，黑妞的长女为了早日参加工作，考了师范。双胞胎的儿子和次女同时考上了高中。黑妞一个月的民办教师工资，供养三个学生常常捉襟见肘。保全知道后，一次性送去了2000元。他还常常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同学、朋友、邻居、同事，不管大事小情，只要有求与他，他都尽力给以帮助。

再说黑妞当年行善事，只想急人之难，根本没想施恩图报。多年后有人问起此事，她连当时借给清泉多少钱都记不清了，只说：我那时哪有那么多钱，应该是四十块。

黑妞那些年日子虽然过得艰苦，可是子女们个个优秀。长女师范毕业后当了高中教师。儿子、次女大学本科毕业后又继续深造。现在次女是安阳师范学院副教授、系主任。儿子是河南师范大学教授、教务主任，儿媳是河南师范大学教授、系主任。子、媳、女、婿，个个孝顺。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绕膝承欢，其乐融融。古人云：“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凡是认识黑妞的人都说，她是少时受苦老来得福，她乐于助人，常行善事，这是她的福报。

事情已过去了几十年，可是在清泉兄妹心里，黑妞的恩德与善举却永生难忘。

作者简介：牛素玲，河南济源人，退休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