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 | 献血者

抽了血，护士拿去化验，他按住手臂等结果。另一名护士问：“这两天吃肉没有？”他嘴一撇：“我已经清心寡欲，准备去剃个光头，进和尚庙了。”

　　

来的次数多了，跟护士已经混熟，她们常拿“吃肉”逗他。曾经有那么一次，家里烧了喷香的红烧肉，他吃了两块，吃下去才想起来第二天是预约献血的日子。就因为这两块肉，护士发现血样表层浮着一层白色，说：“今天献出来可能没用。”他说：“我水土不服，就服你。”乖乖离开血站，重新预约，改天再跑一腿。那一次之后，他把献血时间牢记在心上：每月12号左右。从10号开始，他就清淡饮食，不喝酒，不让自己感冒受凉，不让自己疲劳过度。

　　

十分钟过去，化验结果出来了：血常规数值达标。他走进献血室，找一张沙发椅坐下。沙发椅下面有个机关，一按，就自动伸长，让他成为半躺的姿势。把手机放在左手够得着的地方，然后，撸起袖子，露出右臂。他的正对面玻璃上有一行鲜红的字：“爱，从撸起袖子开始。”

　　

他的无偿献血，始于在部队当兵，这一献就是23年。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经常献血，他不大生病，有一点疼痛，反而比常人娇气，五十肩发作，举手投箸偶感不适，他就急得去找医生朋友：“左肩一碰就疼，咋办？”医生说，那就不碰。他说：“感觉脖子以下要全部截肢。”医生说，你想多了。

　　

他用左手玩手机，看“板友群”聊天。“板友群”是献血小板志愿者的群，群里相约聚会：血站为一位献血者送上生日蛋糕与礼物，版友们送上祝福。那样的聚会，被祝福的人往往泪流满面——60岁生日预示着献血人生的终结，他们舍不得离开。他庆幸，自己离被祝福的那一天还有9年，像正冲锋的战士，不胜利坚决不下火线。

　　

“尊敬的无偿献血者您好！我们荣幸地通知您所献出的血液经检验合格，将在患者血液里流动……”不久，他会收到这样的短信。记不清收到过多少次，但每一次，他的心头都流过一阵暖意。他无从知道自己的血液流向了谁的血管，也不想知道。他只想知道，他的血液是有用的，鲜活的，能拯救生命的，就像那春天清澈的山泉，从一棵大树下欢快地流出来，汇入小溪，汇入大河，汇入大江，汇入大海。在扬州，每年有4.8万人次参加无偿献血，汇成了一片广阔的爱的海洋。

　　

离开血站的时候，静悄悄的。血站是个安静的所在，献血者不互相打听隐私，甚至很少交流，他们都是默默无闻的人。他走过大厅，抬头看一眼墙上，一颗彩绸幻化的鲜红的爱心，环绕着五个黑色的大字：“最美扬州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