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六，地瓜熟

  ●唐雅冰

  早上醒来，习惯性拿起手机，日历上显示：“农历六月六”。一股特殊的香甜味透过这几个简单的字由远而近，从老家门外那片茂盛的草地，飘过蜿蜒的山路，飘过小城林立的高楼，直沁心鼻，一句话在脑海反复呈现：“六月六，地瓜熟”。

  每个和我一样在农村长大的人肯定都记得这句话，记得那特殊的香甜吧。“地瓜藤，长又长，结地瓜，甜又香，小娃娃，喜洋洋，吃饱肚，身健康”。这是当了一辈子老师的幺爷爷在六月六这天写给我们这些小馋猴的儿歌。

  儿时浅浅的记忆里，那生我养我的农村天地有太多吸引我的地方，那简直就是天然宝库。酸甜可口的野刺梨、令人满口生津的酸枣、味道不比甘蔗差的高粱秆……随便到野外走走都可以有所收获，既解馋也打发了无聊的时光。

  我最喜欢野地瓜那浓浓的香甜味。“六月六，地瓜熟；七月半，地瓜烂。”每到地瓜成熟的季节，是我们孩子大饱口福的时候。中午，不顾骄阳毒辣的照射，邀几个伙伴，偷偷溜到山上，挑一处长满绿绿地瓜藤的地方，嗅一嗅是否有香味，之后把背心往裤头里一扎，趴下身子，撅着屁股开始扒地瓜。扒开厚厚的瓜叶，一个个地瓜就呈现在眼前，用手轻轻一捏，成熟的地瓜软软的。摘下一颗，在身上擦擦，掐掉瓜蒂，露出粉红的细密颗粒，连皮扔进嘴里，满口溢香。吃得差不多后，就把地瓜放进背心里。一会儿，背心里就鼓起来，围着腰绕了一大圈。我骄傲地回到家，常常迎来一顿“竹笋炒肉”，之后被妈妈按在装满水的大木盆从头到脚彻底清理一遍，边洗边认错，可往往泪水未干，心又飞到了山上的地瓜地边。

  不过，扒地瓜也有讲究，一定得注意色香两全。颜色嫩红，被泥土半掩的地瓜肯定是成熟的好地瓜。地瓜的香味是独特而浓郁的，从瓜藤边路过，只要寻香而去，肯定会有收获。如果没有嗅到香味，无论那里的藤蔓长得有多茂盛都不要去爬，那地瓜肯定是母猪地瓜，里面是黑灰色的粗颗粒，扔进嘴里不香也不甜。

  儿时，我曾趁扒地瓜之际，不止一次爬上山尖，想看看山后究竟是什么。站在山顶，放眼望去，大山一座紧接一座，连绵不断，山腰人家屋顶的缕缕炊烟，被山风一阵阵狂乱地撕扯，又执著的粘在一块。也许我天生多愁善感，常常会看得泪流满面，傻傻地觉得自己就是山顶那棵最小的树，不知何时能长大，何时才能看见山外的世界。

  而今，我在大山之外，心却总牵挂着那片大山，地瓜的香味透过文字传来，我的心又回到了那片土地，耳边儿歌又响起：“六月六，地瓜熟，七月半，地瓜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