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花就足够了

◎ 冯 娜

周末去一个农家小院吃饭。四四方方一个小院子被主人伺候得葱茏可人，黄瓜是黄瓜，豆角是豆角，青的红的辣椒小灯笼般挂在枝丫上……大家咋咋呼呼，直冲瓜果而去，恨不能把院子里的藤蔓都扯下来煮了吃。围着蔬菜架子，主人还种了一圈花儿：翠芦莉、扶桑、栀子……颜色各异、参差错落，让人忍不住啧啧赞叹院子主人的勤劳和好品味。

一大蓬栀子花开得正盛，香味盖过了湿润的泥土和其他植物的气息。我忍不住俯身去闻，伸手摸一摸。恰好这家中的小伙子走出来，对我说，“哎，你可别摘啊！我妈看到要伤心的！”我扭头笑起来，我说，没摘没摘，可香呢，这花儿。他说，是呀是呀，我妈可喜欢了，她每天早上都浇水，特别宠这棵！“难怪养得这么好，这花儿可娇气了！”想当初，我的阳台上也有几盆栀子，买回来的时候绽满了花骨朵，然而却由于各种原因花朵迅速衰荣，成为我家的匆匆过客。小伙子说，这花儿确实娇气，好像只开那么一天两天就谢了。“喏，你看，好在还有一大拨花苞呢！”他见我迟迟不离开那盆花，似乎有点于心不忍，伸手摘了一朵泛黄快枯萎的递给我。“这个样子的就可以摘，反正明天就要掉了。”我摊在手里使劲嗅，香气还存留着，花瓣却已经像年久的老照片，周边萎黄蜷曲起来。小伙子见我这么珍爱这花朵，索性把快凋零的花一朵朵摘给我，我连忙摆手，“哎，哎，你妈看到可要急了！”他憨憨地笑起来，“还有这么多呢，她又没数有多少朵，她现在不在家，不摘刚开的就行！”

刚开放的栀子花新鲜瓷白，让人舍不得触摸。我抬头看看这小院日影清凉、泥土湿润，应该是养栀子的好地方。突然也想到我养的栀子曝露在阳台上，无法避免阳光的直射也许是犯了养栀子的大忌，而这里的蔬果盆子搭起来，像一个天然的屏障，通风透气，适合这胜雪的白花此起彼伏地开落。即使每一朵的花期短促，但可以一朵接一朵，绵延几乎整个夏日。

热烈的南方多有红色、紫色花卉。但我以为白色花更适合夏天，像一阵凉沁沁的月光洒在地上，让人心动而捧不得。想起了日本小说家夏目漱石的一件轶事，说他在做英语老师时，学生把“I love you”翻译为“我爱你”。夏目漱石说：日本人怎么会说这种话呢。那应该怎么翻译才好？他接着说，“今晚月色真好，就足够了。”

多浪漫委婉的日本情调。不过，若是月色伴着栀子花，香气和月光齐齐笼在人身上，哪里还需要更多的语言呢？我们总是在不断倾诉中失去了无言的力量。就好比表达你的善意，小心翼翼摘下快要萎落的栀子花，嗅着它的香气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