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敢轻易置喙，记以存考”

安迪（上海）·东写西读

张珩《木雁斋书画鉴赏笔记》（上海书画出版社，2015年5月排印本）洋洋四厚册，三千多页。既有鉴，也有赏。鉴是辨真伪，赏是评优劣。对于书画史上煊赫的名迹，张葱玉即使有不同看法，也是很委婉地表达自己的意见。譬如《陆柬之书文赋卷》，原件无款，“亦无前代玺印，至赵子昂始题为陆柬之书。按，柬之为虞永兴甥，则初唐人也。今其书乃妍媚如此，行而兼楷，且兼杂艸草数字，用笔结构，绝丝吴兴，岂子昂当日得此，为枕中秘，一意临仿而然也？卷后元跋，自子昂而下李士弘、欧阳圭斋、揭曼硕，以及危太朴、宋景濂，皆博古工书，一致推崇。则其为真迹，又何俟薄学如余者，哓哓于数百年之后耶？”（第一册，26页）

张葱玉怀疑这件书法名迹可能出自赵孟頫之手，但不轻易做翻案文章。同样，《杨凝式草书神仙起居法帖》也是赫赫有名之作，“然以此卷观之，其书法纵恣，乃无法度，其‘残腊’之‘残’字，行笔尤谬”，但是“宋高宗、米友仁已认为真迹，余又何敢于置喙于千载之后哉？”（第一册，37页）仍是用谦退的口吻表示了自己的怀疑。对《北宋易元吉聚猿图卷》，“余颇疑此卷猿虽佳而树石布置琐碎，不似大家，或非易庆之作。而卷末钱舜举题跋彰彰，未敢轻易置喙，记以存考”（第一册，574页）。

在《怎样鉴定书画》（上海书画出版社，2011年7月）中，张珩曾说，鉴定书画的“主要依据应该看书画的时代风格和书画家的个人风格”，而像展子虔《游春图》这样画上没款、隋代又无第二件卷轴画传世可资比较，“时代风格只能从唐画向上追溯，个人风格则更无从印证。所以坚定此卷，只好依据题跋、收藏者著录及装潢”。回头看上述几件书画古迹，均有前辈名家一致推崇，张珩又拿不出绝对证据，所以只能谨慎地表示怀疑，“记以存考”。可惜他英年早逝，没有时间进一步考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