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西鸿（法国）·法兰西情书
在布拉格逗留几天后，我们就在城内车行租了一部法国标致，沿多瑙河开往维也纳。捷克与奥地利的边境现在大多被村落民居连接，没人烟的野地最长可能只有十来公里，野地也不是真野地，只是未被栽种农田罢了。接近奥地利边境时，一个转弯后看到一座捷克游乐园出现在公路边，是发展中的捷克式的：摩天轮、赌场、夜会所和主题公园都单纯直奔消遣目的，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捷奥边境出现这个东西，像特设的边界缓冲，好让人们从这里开始进入了财主老爷范儿的维也纳。
身处维也纳，没有人不会想到茜茜公主。《茜茜公主》是经典的皇室显贵电影，据说主演罗密·施耐德成为享誉全欧洲的艺术家后，曾要求买下《茜茜公主》版权，以销毁她初登银幕时青春的热情和单纯，可幸她没有得逞，这部电影实在是“以罗密·施耐德甜美的笑容和轻快的身影，帮助整个德语民族摆脱忧郁和沉重负罪感的童话”，对复兴德国、让欧洲人重新爱上被阴霾笼罩的德国起到特殊作用。
若干年前，中国年轻人有两个偶像，一个是佐罗，一个是茜茜公主。我们印象中茜茜公主从来就不曾老过，因此不能考究她是否算个好皇后。茜茜公主在奥匈帝国的政治影响很有限，还没等到衰老就遇刺离世了。人的命运果然不可驾驭，因此自由的灵魂显得多么可贵。“茜茜公主”俨然成为欧洲的文化偶像，是在自由精神和宫廷规矩中徘徊的悲剧人物。
记得当年我看《茜茜公主》是在武汉大学大球场当中半空高吊的临时银幕，银幕前后的山坡上坐满自带凳子的大学生，还有不少潇洒地躺在地下仰视电影银幕。罗密·施耐德演的茜茜公主固然传神可爱，最可爱还是她在银幕上讲普通话，我旁边躺着个法文系学生，茜茜公主说“这儿、这儿”时，那个大学生立即纠正：“Ici、ici”，特别萌，他不顾旁人感受，全场自顾自大声把茜茜公主的中文翻译回法文，嘴型对得正着，也算一少年奇才。
17世纪中叶，法国皇帝路易十四扩大了家族的狩猎行宫，把凡尔赛建成一座宏伟壮丽的花园，惹得欧洲皇室纷纷仿效，之后的彼得大帝夏宫、波茨坦无忧宫、巴伐利亚海伦吉姆湖宫、维也纳美泉宫都是一座座争艳夺丽的凡尔赛宫翻版。虽然之前做了点功课，但今天当我自己双脚站在维也纳美泉宫前，放眼半山开外的罗马式观景亭凯旋门，那个时刻还是感到它触目的雄伟。哦，在这座花园内发生过很多事：拿破仑曾经占领过它、“二战”时盟军轰炸过它，未被炸毁的部分曾是英国占领军的司令部。1830年，茜茜公主的丈夫、奥匈帝国的第一位皇帝佛朗茨·约瑟夫在美泉宫出生，在这里度过他的童年和青年，1848年他继任奥地利皇帝和匈牙利国王后，让美泉宫经历了又一次辉煌。
和凡尔赛不同，美泉宫大部分花园今天都免费对外开放，当人游走在迷宫一样的大花园时却不会轻易迷失，它每条林荫道都被设计成星形，林荫道的尽头在美泉宫中心的轴心交汇。我走了好几个来回，在几百年的小路上想象着茜茜公主和奥匈国王一段柏拉图式的分合，走到林荫道尽头交汇点，看到两个坐在小马扎上卖艺的手风琴手，拉的是巴尔干民歌，每个音符都在秋风中熟能生巧。两个人都很特别地在头上套一个橡皮马头，似是以面具助兴，但在近期欧洲敏感形势气氛中，他们裸露着深暗肤色的双手和脚下裂开口的球鞋，令过路人心生忧郁。
物换星移，此时此地的人，已经不是过去的人，此时此地的血脉也不是过去的血脉了，只有维也纳，仍然是那座精心设计制造的蛋糕塔，她每个细节都庄严隆重，豪华厚重。她的壮丽不是一般人可以消受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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