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第一家西洋式兵工厂

■何大明

　　当年，列强的“炮舰政策”深深刺痛了国人：落后就要挨打。于是，清政府中的有识之士幡然醒悟：“师夷之长技以制夷。”苏州洋炮局，就是在这种背景下诞生的。至今，已有150余年历史。
　　苏州洋炮局又名苏州炮局，俗称苏州西洋炮局，苏州西洋机器局，是中国近代最早引进西方先进技术、使用机械设备，制造洋枪洋炮的第一个机械化兵工厂。它标志着中国近代兵器工业的诞生。洋炮局尽管在苏州仅存在短短的三年，却也曲折起伏，经历了多个发展阶段。

　　初创——松江洋炮局

　　苏州洋炮局的前身为设在上海的松江洋炮局。当时，松江在行政上隶属于苏州府管辖。清同治元年（1862年），李鸿章在上海接任江苏巡抚。当年农历九月二十六日（以下日期均为农历），清廷颁布《饬令中国员弁学习洋人制造各项火器之法》的谕旨。翌年三、四月间，淮军军械所选址在松江，开设了一个随军小兵工厂，即松江洋炮局的前身。初建时，就地取材在附近农田挖取粘土，建造一座冶炼的红炉。设备极其简陋，只有锤子、锉刀等简单工具，生产方式完全是手工操作。为了满足与太平军交战的军需供应，尽快引进西方先进技术，当年八月二十四日，李鸿章《催调丁日昌来沪专办制造片》奏称：“遵即在上海雇募英、法兵弁通习军器者，仿照制办，并令参将韩殿甲督率工匠尽心学习，现制开花炮弹、自来火等件，粗具规模。”
　　洋枪洋炮之所以能较快制造成功，与洋人马格里的大力劝说和技术指导密不可分。马格里，英国奥金莱克人，第二次鸦片战争时，他随军来到中国。同治二年（1863年）十月，马格里脱离英国军役，加入李鸿章的淮军任教习，成为外籍军官。为了展示自己的才能，他向李鸿章提出建立清军自己兵工厂的建议。在马格里的手札中，就有这样的记载：“我就向他指出，当时他购买外国军火所付的代价过高……买一颗从英国炮船上偷来的很普通的十二磅炮弹要费三十两银子，买一万粒最坏的铜帽也要十六两银子，即六英镑。欧洲各国都开办大工厂制造军火，中国若要为本身利益着想，也应该建立这样的制造厂……李鸿章立即授权给我雇佣五十名工人，在邻近的一座庙宇里开始进行制造。”现造现用，当年清军与太平军作战，这些洋枪洋炮就发挥了作用。
　　马格里也因此受到李鸿章的宠幸。同治三年（1864年）九月初三，李鸿章为《马格里请赏三品顶戴片》奏称：“上年有英国兵官马格里，由常胜军改赴臣营投效，当令教练西洋枪炮，随队攻剿，颇为得力。因于三月间权行给予四品顶戴，以示奖励。旋即设局造西洋火器”水上兵工厂“的机械设备。所制开花炮弹，无远不中，无坚不摧，得以克复苏州城，厥功甚伟。”

　　发展——苏州洋炮局

　　同治二年（1863年）十月，清军攻占苏州后，松江洋炮局也随军迁至苏州，改名为苏州洋炮局。地址设在桃花坞，太平军叛将郜云宽的纳王府。马格里继任总办之职，清军将领刘佐禹辅佐马格里，亦为总办。了解英国海军的马格里，向李鸿章提起清廷曾经购买洋舰的旧事。原来在去年，清廷总税务司李泰国曾经受托向英国洽买军舰。但英国海军大佐阿思本提出无理要求：“由中国向英国购船成立中国海军，由李泰国管带，不受中国命令。”翌年六月，李泰国准备购买的“阿思本舰队”抵达上海。该舰队共有七艘军舰，一艘趸船。其中，有不少为军舰制造及修理武器的机械设备。这些设备被称为“水上兵工厂”。在接收舰队时，阿思本坚持由他全权指挥舰队，中国官兵无权处理舰队事物。清政府无法接受这一苛刻要求。结果，白白耗费白银而一无所获。
　　这一次，在李鸿章的授意下，马格里来到上海，与阿思本洽谈购买设备事宜。为了维护中方利益，马格里拒绝对方给予回扣的诱惑。经过反复谈判，最后仅仅花费4944两白银（原来开价10000两白银），就买下了“水上兵工厂”的全部机械设备。这些设备包括动力设备蒸气锅炉，熔炼设备化铁炉，浇铸设备铁水包，以及机械加工设备车床、铣床、刨床、磨床等。马格里用这些机械装备苏州洋炮局，大大提高了生产效率。洋炮局雇佣外国工匠四、五名，每月工薪100至300元。雇佣中国工匠六十余名，每月工薪8至30元。
　　洋炮局生产的武器，多种多样。最初生产开花炮弹，每月4000余枚。以后制造长炸炮和短炸炮（均为前装炮弹），以及枪弹、药引、自来火等。后来，又仿制了多种先进炮弹。有的椭圆形；有的顶尖而底平；有的橄榄形，有的双层，上实药而下实子，中间隔以铁皮；有的在洋铁盒内藏群子。此外，还有菩提子弹，用绳络大子，涂以漆，击远就四散爆炸。又有腰包锡，里面施铁，柱内藏自来火，触物即爆炸。还有三眼喷火子，为燃烧弹。
　　同治三年（1864年）四月二十二日，《北华捷报》对洋炮局的贡献发表评论：“现在李抚台（李鸿章）所统率的军队，绝大部分的军火是由苏州兵工厂供给的……现在每星期可以出产1500发到2000发的枪弹和炮弹。除了炮弹、药引及自来火之外，还造了几种迫击炮弹。不久的将来，就要有毛瑟枪和钢帽加在产品的单子上了。这种工厂对该省的贡献，是难以估计的。”

　　合并——金陵机器制造局

　　同治三年（1864年）六月十六日，清军攻陷太平天国首都天京（南京），宣告太平天国运动失败。同治四年（1865年）五月，清廷派曾国藩到山东镇压捻军。李鸿章接任两江总督。李鸿章到南京（金陵）后，决心扩大洋炮局规模。于是，在金陵南门外扫帚巷东首购买民房宅基地，建造新的洋炮局，取名“金陵机器制造局”。同治四年（1865年）兴工，五年（1866年）七月竣工。李鸿章任命苏州洋炮局刘佐禹为总办，英国人马格里为督办。于是，苏州洋炮局整体搬迁至南京，并入金陵机器制造局。洋炮局的专业技术人员和具有一技之长的工匠，也随之前往南京。李鸿章给清廷拟就一份秉告，名称为《苏州炮局学制洋器情形及移局日期禀单致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之咨呈》。报告称：“苏州洋炮局现令奉调移往金陵，职等已于（同治五年）十一月十一日安抵达金陵局次。”
　　苏州洋炮局于同治二年（1863年）十月由松江迁往苏州，至同治五年（1866年）十一月迁出，前后在苏州三年，完成了它在特定时期的历史使命。

　　寻根——央视拍摄纪录片

　　2014年5月，中央电视台开始拍摄《近代兵工传奇》系列节目。内容涉及我国近代的多家兵工厂。苏州洋炮局是这一系列拍摄活动的第二站。5月15日，央视七套“军迷淘天下”栏目编导李琦一行来到苏州，探秘苏州洋炮局的旧址。李琦对苏州媒体记者说：尽管苏州洋炮局在苏州的时间并不长，但因为是中国近代机械化兵工厂的源头所在，地位十分重要，所以他们专程前来，寻访这一兵工厂的“蛛丝马迹”。根据史料记载，苏州洋炮局设在太平天国纳王府。但纳王府究竟在哪里，李琦等人一时找不到确切位置。
　　他们找到了苏州本地文史专家徐刚毅。徐刚毅经过考证后认为：纳王府在桃花坞大街的单家桥旁，后来变为牙厘局。《桃坞名胜记》作者谢家福，对纳王府有记。笔者查阅该书，在《伪王府》一节中确有记载：“伪王府在桃花河街（即今桃花坞大街），凡三处……粤逆（指太平天国）大封诸酋，万镇坤伪劝王，汪安均伪康王，郜云宽伪纳王。劝逆伪府在桃花桥北，纳逆伪府在单家桥，康逆伪府在大营门西。”谢家福亲身经历过太平天国战争，他家的房子，曾经被占成为劝王府。因此，谢家福的记载是可靠的。
　　在清末的《苏城全图》上可以看到，牙厘局就在单家桥东北面，也就是后来的桃花坞大街89号，长城电扇股份有限公司所在地。之前，这里还被多家单位使用过，如江苏高等审判厅、检察厅、吴县地方法院、吴县地方检察处、第三监狱分监等。苏州洋炮局设在单家桥旁的纳王府，既有现成房屋可以利用，又方便水运，如此选址也顺理成章。
　　因为苏州洋炮局存在时间短，遗迹不多，故在纪录片中无法单独成集。相关镜头经过剪辑，作为金陵机器制造局的一部分。2014年6月1日17点30分，央视七套首播的《近代兵工传奇》中，出现了有关苏州洋炮局的镜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