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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母亲

◎ 魏天无

母亲形象在中外文学史中屡见不鲜。这里说的,是在文学之外,在作家、诗人、批评家的自述、传记、评论中出现的母亲;她们不是艺术世界中的虚构,是现实生活中真实、独特的存在。

德语诗人赫塔·米勒在诺贝尔文学奖获奖演说中提及的母亲,那位受女儿牵累被莫名地监禁在警察局办公室里,擦干眼泪后用泪水浸湿的男人的大手绢为家具擦拭灰尘的,令女儿惊诧不已的母亲,每天在女儿出门前都会问:带手绢了吗?米勒觉得,带着手绢就像母亲也在身边。当然,母亲的提醒和手绢的意义已超越话语本身,“也许,这个对手绢的问话从来就不是指手绢,而是人类的巨大孤独”(李永平译)。

法国传记作家埃尔韦·阿拉加拉龙多在《罗兰·巴尔特最后的日子》(怀宇译)中说,罗兰的母亲最后一个夏天很少出门,她把自己封闭在二楼的房间里,心脏跳动越来越微弱。有天傍晚,罗兰带几位客人到花园里,母亲说:“罗兰,披上披肩,外面有点凉。”罗兰说:“是的,妈妈,我这就披上。”当时,儿子已经61岁,母亲84岁,母子三人(还有罗兰的弟弟)共同生活在一起。这并不表明罗兰兄弟对母亲的过度依赖,而是彼此的亲密无间,是对母亲、也是对自己孤独的巨大恐惧。这种恐惧,也就是米勒在演说中提到另一块白色麻纱布手绢时试图揭示的。那是一位俄罗斯老妈妈送给流放到俄罗斯劳动营的德语诗人奥斯卡·帕斯提奥的。帕斯提奥像保存母亲给儿子的遗物一样保存着它,并带回了故乡罗马尼亚,因为在他眼里,它就是希望和恐惧,“一旦希望和恐惧失落,你也就死去了”。

法国诗人、“大屠杀文学”研究者克洛德·穆沙,评论过20世纪最重要的意第绪语诗人亚沃罗姆·苏兹科维尔。诗人战前生活在当时还属于波兰的维尔纽斯,城中有6万犹太居民。德军占领后设立犹太人隔离区,他的母亲和刚出生的孩子都死在那里。他和妻子侥幸从下水道逃出城后跟随苏联红军作战,是最先攻入维尔纽斯城的士兵之一。只有几百犹太人在战后生还。进城后的诗人给爱伦堡写信说,人们把万人坑中的尸体挖出来重新火化,“人的灰的颜色是灰的,有点儿发粘。我把这些灰集了一小袋儿,放在身上。那也许就是我的孩子或母亲”。

穆沙也曾记录母亲在养老院的最后时光。那是1995年春季的一天,“天气迟钝,/我的母亲活了下来”。当他最后转身面向母亲,说“我得走了。我得去干活儿”——

“她微微睁开眼,低声说:‘为什么?’

“‘那你是想让我留下?’‘留下!’

“‘为什么?’我问她,用同一个问题。

“语气疾速,几乎含着恶意。

“不可遏制地,一个陡然的句子马上就要脱口而出:

“‘何必呢?要不了两分钟,你就会全都忘了。’

“她小声嘀咕出一串声音。只有一句话。

“微弱地,我能听懂:

“‘因为没有人。’”(《谁,在我呼喊时》,李金佳译)

母亲去世后,从悲痛中难以自拔的罗兰,开始在日记中记录自己情感、心理的变化,“……再也不能把双唇贴上她凉爽的、皱折的面颊,我痛苦难忍……”一个人失去母亲意味着什么?罗兰说:“从此以后,而且永远,我都是我自己的母亲。”(《哀痛日记》,怀宇译)

(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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