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红什么

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初入虎穴时，土匪用暗语和他对答，其中有一段经典台词：“脸红什么？”“精神焕发。”“怎么又黄啦？”“防冷涂的蜡。”相比于座山雕手下黑面青脸的“八大金刚”，身为“三突出”对象的男一号杨子荣，在舞台上自然红光满面，精神焕发。而在日常人际交往中，人的脸红大多因为害羞或难为情。

　　马克·吐温有句名言：“人类是唯一会脸红的动物，也是唯一该脸红的动物。”脸红在很多场合下是人的羞耻心使然，难怪有哲人说“脸红是美德的颜色”。然而，当今越来越难见到因羞愧而脸红的人。当官的人台上冠冕堂皇，台下贪污腐化，何曾见他脸红？做生意的人当着顾客的面，将假冒伪劣商品说成一朵鲜花，也不会脸红。教授论文抄袭不脸红，学生考试作弊不脸红，裁判吹黑哨不脸红……

　　本该容易脸红的女人们，也乐于扮演大姐大或女汉子。从前敏感内敛的含羞草，摇身一变，华丽转型为开放的阔叶芭蕉。老舍有一句揭示传统女人害羞心理的妙语：“一位女子的脸红胜过一大段对白。”如今，“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的娇羞，只存在李白的诗歌中。

　　如果说“囧”是21世纪最流行的一个汉字，那么，脸红大概算得上是新世纪最难见的一种表情。羞是难为情，难一己之私情；耻乃损于理，损天下之公理。

　　葡萄牙有谚语“脸红不要紧，心黑要不得”。在有些人那里，却成了“心黑不要紧，脸红要不得”。西谚说羞耻心是人的第二内衣。比如有的地方官场如澡堂，为官者不以暴露生殖器为耻，而穿着内裤入浴，反被视为咄咄怪事。

　　斯宾诺莎说：“害羞是畏惧或害怕耻辱的情绪，可防止人不去犯某些卑鄙的行为。”而今社会上之所以有那么多“卑鄙的行为”，是因为很多人已不知羞耻为何物，当然也就不会因为害羞而脸红了。如果说他们还能够脸红，那恐怕只是为自己的脸红而脸红了。

　　“文革”时某地上演《智取威虎山》，扮演座山雕的演员因为太紧张，该问“脸红什么”时，问成“脸黄什么？”演杨子荣的演员只好答：“防冷涂的蜡。”这时座山雕又问“怎么又黄啦？”答：“又涂一层蜡！”那些不会脸红的人，脸上可谓涂了一层又一层的黄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