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带走哪只猫？

    王焱 插图

    某日饭后喝茶闲聊，朋友馋人问：如果，我只是一种假设啊，某种情形之下，只能允许你带走你们家的一只猫，放弃别的猫，你会选择带走哪只？

    我怔怔地想了两秒钟，脑子一片混乱，随后悲从中来。我突然想到了电影《苏菲的抉择》中，纳粹让苏菲在一双儿女中挑选一个带走，而另一个将被送进毒气室的情节，我还清晰地记得梅丽尔·斯特里普扮演的母亲，绝望到深渊的眼神。

    我说我拒绝选择。馋人见我认真，笑说，我只是想知道你心里最偏爱哪只猫，因为换作我，可能就会选择带走老大蛋蛋，因为它对我意义重大。我顺着他的思路，把家里的八只猫，从老猫面条、芒果、年糕、加加，到小猫黄二豆、白果、小笼、饼干都想了一遍，结果，依然坚定自己的拒绝选择，每只猫都有必须带走的理由，它们都不能被我放弃。

    我猜每一个像我一样养多只猫的人，都会有一个噩梦，那就是，天灾人祸来临时，家里的猫怎么办？我曾经有一次梦见战争爆发，所有人都必须离开家进入防空洞，我不知是该把地库里存放的所有猫粮都打开倒在屋子里，把所有的容器都灌满水，关门离开，还是该打开屋门放众猫出门逃生，记得那个凌晨，我在痛彻心扉的纠结中醒来时，身体还紧张地扭成一团。

    人类就是这么一种可悲的物种，每天睁开眼睛就要做选择，马上起还是再躺会儿？早饭喝牛奶还是豆浆？穿哪件衣服？开车走哪条路不堵？赴不赴那个不愉快的约？该不该原谅那个人？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抛开这些不要紧的琐事，还有更大的以至于决定我们命运甚至生死的抉择。像我这种每晚必做梦，且噩梦远远多过美梦的人，闭上眼睛仍不消停，各种稀奇古怪的选择还在等待着我。

    所以我羡慕两种人，一种是当断则断，做自己的选择，让别人后悔去，福也好，祸也罢，坦然面对；另一种是不当断则不断，不操自己操不了的心，让别人选择去，对也好，错也罢，顺势而为。这两种人，我认为都是聪明人。汉语聪明二字的解释就是：对待某事某物有着好的想法和正确的逻辑。

    如此说来，馋人是第一种聪明人无疑，他不会让自己陷入两难境地，旗帜鲜明地做自认为正确逻辑之事，抱着蛋蛋一走了之。我搭档王老师是第二种聪明人。我用馋人的问题去问他，养了三只猫的他也不予回答，但他的拒绝全然不同于我，他的正确逻辑是，不用任何自己不想面对也无需面对的问题困扰自己，为假设的未来担忧。他喜欢的是这样好玩的问题：如果让你从我家选择三只猫，你选哪三只？

    像我这种没有正确逻辑的不聪明人，如果不改变，出路极有可能只有一条：焦虑。

    于是我寻思着换一种逻辑给自己安慰，比如，下辈子不做人了，做只猫，而且，要像猫友们常说的那样：做一只我自己养的猫。

    但是新的焦虑又来了，性情各异的猫也跟人一样，逃不出性格决定命运的魔咒。我猜，即便做猫，我也成不了黄二豆，有机会就出去浪，没机会就在家胡吃闷睡招母猫逗公猫，更成不了小笼，每天睁眼三件事：吃饭睡觉乱尿尿。我极有可能成为年糕，时不常因为同类或者人的行为和态度，闹点心理疾病。

    做不成馋人、王老师和小笼、黄二豆，我也不能自暴自弃，拯救自己的积极办法，就是尽力朝聪明人靠拢，朝好的想法和正确的逻辑上努劲。

    我是这么开解自己的：万一，下辈子我没当成自己养的猫，成了馋人家的猫，而且不是蛋蛋，也不用悲伤，因为他家还有一个爱猫如命的蛋蛋妈，我坚信她在任何情形之下，都不会舍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