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狱

莫小米

　　阳光明亮，斜斜地照到她的小床，忽然发现，床栏横杠上，隐隐约约，有垂直的爪印、齿痕，小鼠抓挠啃噬过一般。

　　刚来到人世时，她是深陷囹圄的，从子宫到襁褓。当她终于有了些许行动能力，便成天想着越狱，她的心思一望而知。

　　第一步，她一连几个翻身，想要突破宽广的大床世界。大人看穿了她的小心计，将床垫直接放地板，床垫周围铺好爬行垫。她果断行动，直接滚下床，觉得没啥难度，兴奋得手舞足蹈。继续翻滚，被一圈矮栏杆挡住，换个方向翻滚，还是栏杆，“唉……”她发出长长的叹息声。

　　很快这矮栏杆就挡不住她了，她会抬起身子趴着栏杆张望，会坐起来试图破坏篱笆，外面的天地很精彩，不如为她开扇小门吧。

　　她便有了“放风”时间。发现小门，她表情迷惑，犹豫着进退不定。直到看见小门外有双大船一样的拖鞋，才飞快地爬了出去。她并不是真的喜欢大船，喜欢的是拖鞋上一粒橙色的纽扣，扯住研究了好久，再用舌头舔牙齿咬。

　　第一次“放风”时间不长，她被捉回来时，手脚乱颠，显然心有不甘。

　　从此她对围栏里的天地失去了兴趣，玩具算什么，她的心思都在寻找那扇小门上。

　　探索与发现，就此开始。大包尿不湿、垃圾桶、摇摇木马、电子秤，甚至木地板上的花纹，在那些日子里，她早已觊觎，如今终于可以抓挠触碰，发出窸窸窣窣或吱吱嘎嘎的声音。就说电子秤，你们三天两头儿地抱起我站到上面，究竟想干什么？小手一按，一串数字飞速跳动，大笑。

　　白天其实没啥，任由你爬到天尽头，可以严加看守防范。怕的是黑夜。她穿着长睡衣，那几天发湿疹，为防止抓挠，还被戴上了白手套。

　　管孩子的父母总是缺觉的，沉沉睡梦中，传来清晰的啃噬声，一睁眼，一双白手在挥舞，一颗小脑袋伸出来，正在她的小床头磨她刚刚长出来的两颗牙。怎么她忽然就站起来了呢。于是连夜加高床栏。

　　去爷爷家，21楼，溜光水滑的地板，爬起来实在太快，溜冰一样，爬出客厅，沿着过道，爬上两级台阶，登上了露台，阳光和花香让她激动万分，要飞起来了。她不到10个月大，仅仅会爬到她想去的任何地方，然后扶着东西站起来。而露台是敞开的，栏杆较高，应该无虞？

　　可是谁敢低估他们的能量？要不，怎么会有疏忽的成人，让孩子飞出去酿成惨剧？记住，你永远挡不住孩子的脚步，永远挡不住他们想越过篱栏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