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槜李花开访“墨林”

  刻有“槜李”、“天籁阁”等鉴藏印的明代大收藏家项元汴是古代书画鉴藏史上绕不过去的人物。自满清攻入江南、嘉兴屠城再到项氏后人的殉难逃散,项氏累世之藏尽为掠荡,其间的流转过程无疑是一个明清易代巨大悲剧的缩影。如今赫赫有名的天籁阁到底在何处?项元汴在其故乡又有哪些遗踪?《东方早报·艺术评论》“中国艺术寻根”栏目本期将对此进行走访。

  顾村言

  

  说来惭愧,对于嘉兴这一邻近上海的名胜之地,可随时聊避海上风雨的好去处,竟然一直未能寻访,然而,因为陈麦青先生的一篇《明嘉兴项氏所收〈万岁通天帖〉流散始末》,忽然起了寻访一代收藏大家项氏遗踪的念头,相约甚久,终于在丙申二三月间与陈麦青、陆灏及著有《与古同游——项元汴书画鉴藏研究》的封治国聚于嘉兴。虽然时间极短,巧的却是正逢嘉兴特有的槜李花开——槜李是嘉兴古称,得自果名,原是李之一种,槜李花分五瓣,晶莹玉白,望之恍如晴雪,至今想来,一种天地之间的清新纯美依然可触可闻。

  只要对中国古代书画鉴藏史稍稍有点兴趣,对刻有“槜李”、“天籁阁”等印的明代大收藏家项元汴,都是绕不过去的,作为中国书画史上最大的私人鉴藏家,据说嘉兴民间至今仍有乡谚提及,其实即以清内府而论,收藏的历代书画名迹很大一部分即传自项元汴——而自满清攻入江南、嘉兴屠城再到项氏后人的殉难,项氏累世之藏尽为掠荡,“半被践踏,半为灰烬”,劫余者后流转清内府,其间的流转过程无疑是一个明清易代巨大悲剧的缩影了。

  墨林有项公

  对于项元汴其人,最初的印象无疑来自晋唐宋元明赫赫书画名迹上的印鉴,无论是流传至今的顾恺之《女史箴图》、王羲之《兰亭序》(冯承素本)、《平安·何如·奉橘帖》、怀素的《苦笋帖》、《自叙帖》,李白的《上阳台帖》,五代杨凝式的《韭花帖》,以及韩滉、李唐、杨无咎、赵孟頫、钱远及“元四家”、“吴门”之画,凡经项氏收藏,从姓名印《元汴》、《项氏元汴》 、《子京》 、《子京所藏》 、《项氏子京》,到《项墨林父秘籍之印》 、《槜李》 、《槜李项氏士家宝玩》 ,再到《墨林》、《墨林山人》、《墨林秘玩》、《天籁阁》 等等,无不是随处可见。项氏为江南巨富,收藏甲于海内,其收藏鉴赏印有百方之多,每得名迹,必钤以记,以至于明末收藏家姜绍书讥之为“以明珠精镠聘得丽人,而虞其他适,则黥面记之。抑且遍黥其体无完肤,较蒙不洁之西子,更为酷烈矣。”叶昌炽对此则有“十斛明珠娉丽人,为防奔月替文身”之语,话语当然刻薄,不过项子京的鉴藏印虽然盖得多,但相比较他的鉴藏拥趸乾隆鉴藏印的霸道则明显好得多了,乾隆曾作《天籁阁》诗追念项元汴“槜李文人数子京,阁收遗迹欲充楹。云烟散似飘天籁,明史怜他独挂名”,而他也将“黥面”之术发挥到了极至,其印章有的就直愣愣地敲于画幅的中心位置,简直是巨大的破坏,这显然又非“黥面”可喻了。

  然而一代收藏大家,其收藏趣味的建立对于艺术史其实是意义巨大的,项元汴收藏之源,上承吴门,下开华亭,甚至规范了清代内府“石渠宝笈”对历代名作的收藏品位,对中国书画史的影响可谓巨矣。以其直接结果论,除了培养了吴门画家仇英,而项与董其昌的忘年之交,对于董其昌的成长则是关键中的关键,董对此亦终身难忘,董在《仿倪云林山水》自题有:“四十年前,嘉禾项子京家藏名画,余尝索观殆尽。”《画禅室随笔》记有:“吾学书……初师颜平原多宝塔,又改学虞永兴,以为唐书不如晋魏,遂仿黄庭经及钟元常《宣示表》、《力命表》、《还示帖》、《丙舍帖》。凡三年,自谓逼古,不复以文徵仲。祝希哲置之眼角,乃于书家之神理,实未有入处,徒守格辙耳。比游嘉兴,得尽睹项子京家藏真迹,又见右军《官奴帖》于金陵,方悟从前妄自标许,譬如香岩和尚,一经洞山问倒,愿一生做粥饭僧。余亦愿焚笔研矣。然自此渐有小得。今将二十七年,犹作随波逐浪书家,翰墨小道,其难如是,何况学道乎? ”

  在项元汴辞世四十多年后,董其昌在80多岁撰,《墨林项公墓志铭》时对此仍心存感激:“忆予为诸生时,游槜李,公之长君德纯,实为夙学,以是日习于公,公每称举先辈风流及书法、绘品,上下千载,较若列眉,余永目忘疲,即公亦引为同味,谓相见晚也。”

  项元汴收藏极具经典意识,好作诗作画,题跋亦伙,周履靖称其“兴仿云林笔,闲逃雪窦禅”,项元汴在自己所作的《竹石小山图轴》中,曾记有:“汴以不才困处丘隅,踌躇世故凄恻家艰。惜哉运命受物汶汶,思无自释,援翰宅心。盖取夫岩岭高则云霞之气鲜,林薮深则萧瑟之音微,其可以藻玄莹素疵其浩然者乎,舍此遂无以泄孤愤之叹,以舒抑郁之怀矣,人能观画畴知斯意。”

  所谓“泄孤愤,舒抑郁”,其间的寄意大概并非一般所言的项氏多优游于书画船与声乐之间者所可理解。

  明代李培在《祭墨林先生文》中所记:“(项墨林)尝对友众曰:‘余之所以稍稍聚积者,非有他术,亦非有他嗜,尽吾事耳!’”

  项元汴天籁阁收藏的雄心与意义,若追本溯源,拂开那些野史所载的或奢侈或吝啬的趣事,从一系列结果亦可见其寄意所在,他极爱江南的文化正脉,而其对书画经典的收藏,也正在于有意无意间为了文化精神的传承与培植。

  以董其昌为例,之所以成为承前启后、超越时代的一代书画宗师,无论是书画创作、鉴定眼光、理论修养,甚至南北宗画论的成熟,与项元汴的收藏启示与滋养均密不可分。

  今之所谓收藏界,不通文墨仅携暴发户之资逞能者比比皆是,甚而至于指鹿为马、强说黑白而徒留笑柄者,对此能不愧杀乎!

  槜李花开

  到嘉兴访文史遗踪,当然绕不过多晴楼主范笑我。

  似乎还是十多年前曾与范笑我在一些书话论坛有过不多的交集,《笑我贩书》也读过一些,第一次与笑我相见则是在黄裳先生的追悼会上,话不多,有君子之风。黄裳先生十多年前重访嘉兴,笑我即一直相陪。有意思的是陆灏、陈麦青、我三人与黄裳先生都有或深或浅的交往,此次嘉兴小聚,主题虽是项元汴,黄裳先生也因之成为一个或隐或显的话题。

  范笑我的工作室在嘉兴图书馆二楼,推门而入,这才发现可下足处实在不多——书太多了,就两个字,乱、挤,靠墙有一木匾为“多晴楼”,黄底绿字,黄裳先生所书,一片儒雅之气。虽然房间太乱,然而似乎只是表象,因为说到某一题材的书,笑我于乱书丛中却是“直探黄龙”的。

  不久封治国从杭州开车到,封治国与范笑我熟悉,之前曾访嘉兴,于我们仨均是第一次见,他原来学的是油画,对古代书画鉴藏史却一往情深,后在范锦中先生指导下写出博士论文《与古为徒——项元汴书画鉴藏研究》,于当下的油画界实在可算是奇迹,这大概也是爱好使然吧。

  封治国提起陈麦青十多年前以日本所见稀有明人文集撰写的《关于项元汴之家世及其他》对他的启发,认为此文是项元汴研究最重要的基础性成果之一。陈麦青则对封治国研究中的一些要点称赞不已,并告之新写了关于《万岁通天帖》流散始末的文章。

  其后又一起观范笑我收藏,如“赤乌五年”古砖、“乐客自印”汉印以及吴藕汀先生之画集,结合面前的笑我,嘉禾的文脉与流韵顿时鲜活起来。

  笑我介绍张廷济《清仪阁所藏古器物文》中有“天籁阁棐几拓片”,即拓自项元汴旧藏棐几,此棐几其实去年曾在上海民间收藏家藏品展时得观原物,有铭刻,然而不知是不是此前看得太多假铭文的原因,对于此棐几当时却是有点怀疑的,没想到在张廷济《清仪阁所藏古器物文》中居然有拓片,笑我称此几必是项家所藏,铭文姑录如下:

  “棐几精良,墨林家藏。两缘遗印,为圆为方。何年流转,萧氏逻塘。火烙扶寸,牙缺右旁。断虀切葱,瘢痕数行。乾隆乙卯,载来新篁。葛澂作缘,归余书堂。拂之拭之,作作生芒。屑丹和桼,补治中央。如珊网铁,异采成章。回思天籟,刼灰浩茫。何木之寿,岿然灵光。定有神物,呵禁不祥。宜据斯案,克绰永康。爰铭其足,廷济氏张。书以付栔,其兄燕昌。”

  印章有圆形“项”,白文“墨林山人”、“项元汴字子京”,张廷济题跋则有:“去新篁里五六里,为罗汉塘,萧氏世居于此,颇富藏书,此几高禾郡衣工尺二尺二寸三分,纵一尺九寸,梨木为边,右二印,曰项,曰墨林山人,左一印,曰项元汴字子京,盖天籁阁严匠望云手制物也。西邻葛见岩弟为余购得,值钱二千八百。余作铭索文鱼书之。平湖朱兄椒堂侍御曾为作铭,尚未之栔也。道光二年壬午七月廿五日,塘西舟中叔未张廷济。”

(下转6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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