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一拍

  [南京]梁晴

  虽然我们已经乘豪华邮轮驶向浩瀚公海，但是我们依然会在美食的海洋里，只取往日梦想的一瓢饮。

  大，食物之丰富，叹为观止。可是我发现，大家对起司、培根、土耳其烤牛肉、奥尔良熏火鸡、西班牙生火腿、冷牛奶泡坚果麦圈，甚至各种各样的沙拉，皆反应平平。而举目望去，食客们满堆的餐盘里，几乎全是煎饺、炒饭、炒面，要不就是一盘米饭上，盖厚厚一层青椒牛柳、花生鸡丁、菠萝古老肉。人们呼朋唤友，挥筷捋袖，满脸满足。

  我还发现许多老年夫妇，面前的盘子里是好大一堆蛋糕，然后两手各举一只蛋筒冰淇淋。老年人舔食冰淇淋的频率有点慢，冰淇淋流了满手。

  下一次就餐，人们多半还是做如此选择。

  为什么其他的诸多美食，总是在人们的不经意间被忽略？

  每当我思考起这样的问题，舱室里的冰箱也会给我某些诠释。那些糕点烧饼、那些煮鸡蛋，一直陪伴我们旅行，虽然每天都有敞开吃的山珍海味，也还是不舍得一扔了之。

  我一点一点把这个问题想明白。在我们这些即将老去的人的记忆里，童年最向往的美食正是这些——丰足的米饭馒头，尽够的鸡鱼肉蛋，汁浓味厚的炒鸡丁、熘肉片……至于蛋糕和冰淇淋，则是我们这代人童年里最可望不可即的梦想，就像是《三毛流浪记》里扒着蛋糕房白纱帘橱窗往里看的三毛，我们心目中的蛋糕和冰淇淋，是梳着分头、穿着西装短裤和长筒袜，坐在大肚子资本家怀里的小少爷们手中的“纸上风光”——基本上没有人在童年真正领略过现实世界里的蛋糕和冰淇淋。

  人在食物方面的记忆，好像是慢于生活一拍：虽然我们已经穿时装、开好车、用新款手机发微信、乘豪华邮轮驶向浩瀚公海，但是我们依然会在美食的海洋里，只取往日梦想的一瓢饮。

  闺蜜们相约去乘邮轮。听说邮轮上最不用担心口腹之欲，大家便说好都不带吃的。结果前往吴淞口登船，每人都拎着沉甸甸的食品袋。

  住定下来，暗自庆幸舱内配有冰箱，于是这些糕点烧饼熟鸡蛋，总算有了藏身之地。

  邮轮餐厅的菜品总体而言味道差强人意，而且中看不中“饱”。比如“烤海鲈鱼配对虾”，不过一块三指宽的本色鱼肉加俩虾仁；比如“雪蟹腿配芥辣汁”，看上去气势逼人，片刻间人人的盘中只剩一堆碎壳。至于低温烤牛排，半生不熟、无滋无味；而炸鱼球配辣味塔塔汁，端上来精美的盘中只有三枚乒乓球大的丸子，而所谓的塔塔汁，毫无惊艳可言。

  邮轮已在这条航线上往返十年。考虑到中国游客的口味，餐厅在西式菜单里勉为其难夹杂些许中国元素。一旦发现自己点的红枣鸡汤、上海炒面、油焖茄子之类厨师都能做，闺蜜们每每喜出望外。而餐后甜点蛋糕和冰淇淋，才是每餐真正的兴奋点。

  享用甜品无须冒味觉之险，而且，它们品种如此多样、入口如此美味，跟我们平时吃到的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邮轮自助餐厅24小时开放，餐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