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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南水上木偶戏
(新加坡)尤 今

  舞台前,密密麻麻的观众鸦雀无声。

  舞台上,深达一米的水,色泽浑浊,波澜不起,好像已酣眠多时。少顷,舞台两旁急促的鼓声响起,泥黄色的水面上忽然涌现了一条五彩斑斓的龙;在响板、笛声、箫声、胡琴、扬琴、唢呐、铃鼓、铙钹等等的助阵下,这条神气活现的龙,忽上忽下、忽左忽右,意气昂扬地舞个不休。

  龙隐退之后,一头牛从水里冒了出来,牛背上,坐了一个可爱的牧童,悠闲自在地吹着哨子,平滑的水面,成了他放牧的“草坪”,他在牛背上那一颠一簸的样子,十分逗趣。

  接着,来了几个农妇,佝偻着腰,在水中插秧;她们动作纯熟,手起手落之际,秧苗在顷刻间便化成了满眼的翠绿。顽皮好动的村童呢,也不甘寂寞地在水中戏球,球东球西球南球北,他们追逐、嬉戏,泡沫般的水花哗啦啦地往四处飞溅。

  接着,捕鸭的、捕鱼的、钓田鸡的、钓鱼的、打狐狸的,轮次上场,整间剧院,满溢着抖擞的生活气息。

  攫人眼目的,还有庄重华美的凤凰舞、绚丽飘逸的仙女舞等等;舞姿自然而又灵活,全然没有传统木偶戏的那种呆板和迟滞。

  越南的“水上木偶戏”,已有长达一千年的历史了。它实际上是一种源于现实生活的民间娱乐活动,非常草根。远在李朝时期,人们多以务农和捕鱼为生;在水田、池塘和湖泊密集的红河三角洲一带,每当河水泛滥,农民无法从事耕作时,便苦中作乐地在水中搭棚,在粼粼波光里操弄木偶,模仿农家生活,自娱、也娱人。后来,玩上瘾了,农闲时节也呼朋唤友,聚集水边,戏耍这种别开生面的水上木偶戏。

  起初,不管是木偶的制作或是演出的内容,都是粗制滥造的;后来,愈变愈精湛,木偶的制作也越来越考究。由于木偶戏是在水中进行的,因此,木偶材质的选择至关重要。无花果树浮力大、韧性强、耐虫蛀、木料轻,条件最为符合。当地人将树干雕成活灵活现的各种小木偶,再髹上鲜艳美丽的色彩,让它们成为水上俯首听话的小精灵。水上木偶戏在风靡越南全国的巅峰时期,还矜贵地成为向皇帝祝寿的御前活动哪!

  在经历了 18 世纪的全盛期之后,水上木偶戏在19世纪法国入侵之后,走向衰落。1945年,越南独立,曾一度式微的水上木偶戏,却又蓬蓬勃勃地复兴了。

  现在,观众不但可以在河內的升龙剧院与胡志明市的金龙剧院欣赏到别具一格的水上木偶戏,而且,它还昂首挺胸地走出了国门,走向了国际,这独树一帜的表演方式,也飞快地俘虏了世界各地观众的心。

  操控水上木偶,隐身于后台的表演艺人,必须长时间浸在一米深的水里,用长线辅以竹竿,通过强韧的臂力和出神入化的技巧,让种类繁多的木偶在水上做出各种高难度的动作,演绎古老传统的民间故事;或者,让形象斑斓的木偶在波光上翩翩起舞,展示民间舞蹈的无穷魅力,等等,内容千变万化。

  木偶们体内仿佛有着取用不尽的活力,它们进退有致、旋转自如,观众全都看得如痴如醉。据说操控一尊木偶,有时需要用上十多条线,没有纯熟的技巧,势必“天下大乱”;而这些长期浸泡在水里的艺人,健康也受到了一定的影响。

  那天,在金龙剧院一个半小时的演出结束后,浸在水里的八名艺人由幕后走向台前,面向观众鞠躬致意时,掌声如雷。那历久不息的掌声,不但深切地表达了对传统民间艺术完美保存至今的一种尊重,同时也热切地表现出对传统艺人全情付出的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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