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嫌男服不够“娘”？

    我小时候，即20世纪50年代，常听大人说某个男性女里女气，有点像娘儿们。到了上世纪80年代时，由于改革开放将经典剧目搬上舞台，一时曹禺的《日出》又为大家所乐道，再说某男性女气，就索性说是胡四，剧中的胡四举手投足确实比女人还女人。到了世纪之交，有些都市男人留长发、梳辫子、单耳戴耳环、穿紧身艳丽衣装、说话娘娘腔儿，社会宽容度就相对大了。

　　进入21世纪第二个10年，网络语言中出现“娘”的特指，就是男人作派显女气。小青年们平时说某男性穿着或举止太娇柔，也简称为“娘”。网络语言有它的时尚性，还是挺形象的，有时候也可一针见血。

　　今年时装T台上又出现一股男装女性化的潮流，时尚杂志将其称为“孔雀革命”。实际上，“孔雀革命”最早提出是20世纪60年代的事，源起于日本。至中国人1984年翻译的日本人竹内淳子所著《西服的穿着和搭配方法》中还一次次提到。书中转引一位英国评论家沙贝尔的话说：“公狮子尚有鬣毛，可是男人只有灰色的西装……”女作者在结语中又强调，“现在已经不是‘孔雀革命’那种随心所欲的年代了。在男人之间的交往中，必须表现出充沛的精神而又可靠的‘男子汉气概’”。我个人理解，这里与时代风格有关，也与工作性质有关，一般来说，白领是不大敢闹什么像雄孔雀一样去展示美丽尾羽的举动的。

　　在中外历史上，都有过男装女性化的倾向。中国《颜氏家训》中讲：“梁朝全盛之时，贵游子弟……无不熏衣剃面，傅粉施朱，驾长檐车，跟高齿屐。”中国魏晋南北朝时正是文人反抗儒家思想统治的时候，各种奇异的服饰和穿着方法都出现过，不过总体来说人们并不接受。早在《后汉书·光武皇帝本纪》中就曾载：“时三辅吏士东迎更始，见诸将过，皆冠帻而服妇人衣诸于，绣镼，莫不笑之。”古诗中写：“夹衣荷花红，单褶茄花紫，道途属目不知耻，甘自腼腆学女子。”都是对男装向异性化靠近的反感与讥讽。

　　率先着新奇服饰的人是不畏惧讥讽的，甚至还以此为荣。《三国志·魏书·何晏传》中就记录了一个“服妇人之服”的尚书何晏。正史中的裴松之注中记载何晏“动静粉白不去手”“行步顾影”，人称“傅粉何郎”。在唐人房玄龄等编撰的《晋书》中，傅玄对此评价道：“此妖服也。夫衣裳之制，所以定上下殊内外也……若内外不殊，王制失叙，服妖既作，身随之亡。末嬉冠男子之冠，桀亡天下；何晏服妇人之服，亦亡其家，其咎均也。”显然这是基于儒家思想而言的。

　　欧洲17世纪末至18世纪初，即号称太阳王的法国国王路易十四时代，男子讲究戴高大且插满羽毛装饰的帽子，披着卷曲浓密的假发，全身装饰着缎带、皱褶、蝴蝶结，脚上还穿着高跟皮鞋。美国一位服装心理学家在总结这一时期的男装风格时说：“男子穿紧身衣、戴耳环、花边皱领、金刚钻装饰的鞋、扣形装饰品和羽毛帽，他们举止的女人腔是服装的女人腔直接派生出来的……化妆品、香水、花边、首饰、卷发器和奢侈的刺绣，所有这一切成了当时男性最时髦的装饰。”

　　从服饰社会学来看，造成男装女性化的原因多种多样，但最主要是和平时代。如果战火纷飞，抗击和不抗击者都不会过于花哨，以致弱化男性形象。一般来讲，长年无战火，衣食较富足，人们尚奢华寻新奇时，会由有影响力的人或某种社会思潮带起一股男性追求女性服饰美的流行趋势，总之是闲着没事时容易出现。

　　当今世界继1967年“孔雀革命”之后，2015年起又一轮男装女性化潮流。这次是男装设计者们喜欢“高中女教师般的套装”“妩媚性感的收腰”，再便是“少女心泛滥的荷叶边”。只是设计者和经销者都在慨叹，弄出的动静虽然不小，但与女装男性化相比，还是“缺少市场认可度与持续的生命力”。

　　为什么会这样？因为主流社会的男性热衷于强调男性的威严与气魄，至于舞台形象，那是另外一回事儿。如霍尊在唱《卷珠帘》时，披着看不清是男还是女的长发，那种长发的样子既不像画家也不像导演，而且没有大胡子。干干净净的，宛如美国大片《指环王》中的精灵王子。他唱的歌声轻柔柔的，再配上特定背景与音乐，一切都是魔幻且神秘的，那是一种艺术造型。

　　回到日常生活中来，男装女性化去应聘，这一关就过不去，更别提跟人家谈买卖了。如果在政治会谈和商业交际中男装女性化，更是极易引起别人的侧目。如今时装已经很多样了，还嫌男服不够“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