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书

钱绍昌

　　日前陪老伴至虹口四川北路购物，她是专门去购买食品，因为那里有许多即将到期的食品，质量毫无问题，价钱却比市价低好多。此行她的收获颇丰，我也不虚此行。陪老伴购物原是最苦的差事，我当然不愿白白浪费时间，就乘此机会逛一下多伦路文化街，可以淘几本喜爱的旧书。

　　我找到了一个旧书摊，开始淘旧书，淘了半天，最后选中了三部，即斯诺的《西行漫记》、傅雷的《傅雷家书》和金庸的《飞狐外传（上中下三册）》。《西行漫记》我早在解放前就阅读过，那是1948年我刚进大学的时候，一个地下党的同学拿出一本《西行漫记》让大家偷偷地传阅，在我手中只停留了一个晚上,我以极大的好奇心花了一个通宵将它看完，从这本书中我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于国民党政权的新中国，并期待它的降临。《傅雷家书》我也看过，不过是从图书馆里借阅的。至于金庸的著作我绝大部分都已看过，就缺《飞狐外传》，所以马上拿下。这3部书摊主索价160元，我杀了个半价，以80元购得，以为买了个便宜货，得意洋洋，带回家来，放在书架上。看着这几本“新买的旧书”，我不禁自得其乐，我又有好多天可以用“看新书”来消磨余生了。谁知后来内行的朋友到我家里一看，马上数落我：你这个老头上当了，这几本书的本钱最多才一块钱!

　　我这个老头静下来仔细想想，此话有理。去年我从浦西搬家到浦东时，对家中藏书忍痛割爱，卖掉了一半，计一千斤之多。那一千斤旧书是我过去几十年中逐渐购进的，其中灌注着我多少的心血。不过既然是心爱的书，贵一点就贵一点吧。好书是心灵的粮食，我的心灵需要大量的粮食，多多益善。

　　我浦东的新家中没有单独的书房，只有一个书架，搬过来这一年里书架愈来愈充盈，跟在浦西时一样，书又放不下了，开始向书桌上、电脑桌上、床上以至于地上蔓延了。没有办法呀。我是个读书人，又是个教书先生，书是我的性命。命越长，书就越多，等我活到100岁的时候（很可能的，先父以98岁高寿无疾而终，所以我有长寿基因），地上一定铺满了书。到我去见上帝的时候，家里的书很可能会多得成灾。这些书不可能跟随我上天，只能留在人间。老伴大概会把这些成灾的书卖掉，因为铺天盖地的书必然影响生活，加之她又没有看书的爱好。到那时候我的旧书大概又可以卖到将近千元了，我可是一位有大笔遗产的大富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