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堂爱情课

巫马期（北京）·好事之徒

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孟尝君”邵洵美旗下的刊物荟萃了一批当时中国最好的漫画家，叶浅予就是其中一位。叶浅予的人生经历曲折坎坷，婚恋、情感之路更是不寻常。他晚年所写回忆录，决意“打破回忆录只写阳面不写阴面的先例，向读者全面、彻底、老实地暴露我个人在婚姻和家庭生活方面的真实情况”。这份回忆录讲述他与生命中的四个女性的恩恩怨怨，洋洋数万言，分五个专题，可以说讲了五堂爱情课。

1950年，叶浅予与舞蹈家妻子戴爱莲（当时任北京舞蹈学校校长）结合十年后，终于还是散了。戴爱莲说，当时两人之间缺乏交流，“他有一点大男子主义”。这恰好也是后来王人美对叶浅予的评价。

叶浅予一生最后一次，也是最长的一次婚姻，是与王人美在一起。

原籍湖南湖阳的王人美，曾是黎锦晖组织的明月歌舞团“四大天王”之一，在影片《渔光曲》中扮演小猫并演唱主题歌，是她演艺生涯的高峰。1949年后，王人美从香港回上海，后来又进了北京电影制片厂，她与叶浅予的婚姻是1955年由朋友们撮合成的。那时王人美和金焰已经分手十年，而叶浅予也离婚五年了。

婚后不久，王人美就发现“叶浅予这个人从来不爱攒钱”，而叶浅予也发现王人美性格急躁、好强，两人不免时时发生矛盾，这一闹就是30多年。双方以前的婚恋史也始终是个问题。王人美有次写信给叶浅予说：“我们结婚虽然近五年，然而我觉得我们之间并没有感情……实际上你爱的是戴爱莲，我爱的是金焰。”这样的话，自然足以刺痛两个人。

“文革”之中，两人饱受磨难。“文革”结束后，1980年5月，王人美为了换房子的事骑车跑去房管所，忽然跌倒说不出话来，被确诊为脑血栓，并造成左身偏瘫。她出院回家心情不佳，愈性急，愈难治，愈难治，愈性急，叶浅予只得好言相慰。1986年春，台湾饭店建造新楼，占用甘雨胡同，按拆迁协议，叶浅予在中国画研究院租画室二间，王人美在北影招待所租住房二间，各暂住一年。两人就此分居两处，每周末互相来往，像走亲戚似的。不料这年12月，王人美在路上突然摔倒，送往医院急救后全身瘫痪，变成“植物人”。

他们共同生活30多年，却始终未达琴瑟谐和之境。王人美在回忆录《我的成名与不幸》中，把叶浅予称为“倔老头”，并说：“叶浅予是个好画家，却不是个好丈夫……”1987年3 月，叶浅予突发心肌梗塞也进了医院。4 月12日早晨，女儿电话告诉他，王人美与世长辞了。叶浅予躺在病床上向空中遥祭，上完了人生中最后一堂名为“磕磕碰碰”的爱情课。